第176章 拔针(1/1)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去探究这个男人,如今细细想着,越发觉得看他不透,他分明就近在眼前,自己却又觉得一切都那么虚幻不实,仿佛抓握不住般,叫他随时都可能会从指尖散逸。
区别不过是今天,还是明天,他总是要走的。
她自小在紫夜墟长大,她的师父恨尽天下一切男人,年纪渐长后性子越发偏执,对她们管教更加严苛,自己明知门规森严却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不说,犯了错也没有去四礼堂领罚,而是私自离开逃脱罪责,早已罪该万死,可是却又与不明不白的男人拜了堂,还带着个不是自己的小孩子,如今心里居然还在肖想别的男人,连她都替自己感到不耻。
阴灵雨呆坐在火炕边上,思绪百转,低头看着阿毛甜睡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覆盖下一小片黑色的羽毛,轻轻抖动,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乖乖巧巧的,像是这世间最纯洁无瑕的宝物。
可是人一旦起了贪心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意念,就像她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思绪、自己的注意力去寻找那道黑色的身影一样。
她自己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挣脱不出的泥潭里,纠结,挣扎,痛苦,她想要推开他,离他远一点,又不可控制的想要向他靠近,再近一点。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被这种矛盾纠结的内心缠裹,再也无法平静。内心思绪不安,叫她鼓荡的真气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思多想,否则思绪难宁,与自己的功法冲撞会让她吃尽苦头,可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明明人坐在房间里,眼前居然也能出现那人在灶前忙碌的样子。
想的深入了,背上身上又开始钻心似的痛了起来。
她有时会负气的想着,干脆就这样死掉也好,这样她就不用那么痛苦难捱,可是偏偏,她又心生贪婪,想要多苟活一时片刻,心里抱着连自己都说不清的那丝奢望……
她轻轻地躺了下来,头挨着阿毛,肌肤相触的地方留下一点点暖意,尤其她现在有了阿毛,心里牵绊更深,早已不想再寻死路……
头轻轻一点,便就昏了过去。
裴京墨在厨房忙了半晌,将一只老鸡炖的香气四溢,又清炒了一盘青菜,煨了两碗白米饭,正准备叫阴灵雨吃饭,见她和阿毛头靠着头睡得正香,便不忍心打扰,半个身子从窗外探进来,杵着下巴看着她们二人熟睡的样子。
呆呆地看了一会,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阴灵雨的面色越来越白,背后大椎穴附近居然缓缓溢开了一圈的淡粉色血迹,那血迹晕染的越来越快,不一会竟有拳头大小。
裴京墨吓了一跳,立即从窗户跃了进来,扶起阴灵雨一看,一丝细细的血丝自她的嘴角流下,已经几近干涸。
“阴灵雨!”裴京墨急声呼道。
可她的身上居然软绵绵的,好像没了骨头一样,连扶都扶不起来。
肯定是她背上的针出了问题,裴京墨暗自后悔,刚来小院时就应该立即给她拔针的,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炖什么鸡,只想着怎么大献殷勤却没留意到这针早已到了极限。
见她背上的血痕越来越大,不再犹豫,伸手轻轻褪去她的粗布外衣,就见到内里的白色中衣上,血色更浓,最近的一处针在脖颈处,他将她的衣领松了些,缓缓伸出手去,顺着她的脖子慢慢往下摸,不一会便摸到了一些细细腻腻的血迹,在血迹当中摸索了一会,便摸到了一个极小极细的针头,那针头已经深陷肉里,直接没了顶,想到身体上时刻插着这样的针,连裴京墨都似乎觉得背上跟着痛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手上微微运力,便将那针给逼出了些许,握住顶端,轻轻一抽,一道血丝飞溅而出,阴灵雨痛的眉头蹙起,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灵雨?你怎么样?”
可是阴灵雨只发出一声痛呼后,就没有了其他反应。
裴京墨将取下来的针放在一边,轻轻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蓄起一道内力缓缓的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她体内的真气此刻犹如万马奔腾,沸腾狂啸不已,犹如失去了理智般横冲直撞,裴京墨只强行蓄了一点力就停了手,担心适得其反。
缓过了那一口气,阴灵雨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裴京墨那张俊颜在自己的眼前无限放大,眉眼平顺柔和,双眸郎朗如星,正紧张地望着她。
“其他的针在哪里?我帮你拔出来?”
阴灵雨躺在他的臂弯里轻轻缓了两口气,虚弱道,“双肩,腰部,腿。”
裴京墨闻言,顺势就准备脱她的衣裳,忽而又觉得有些不妥,动作顿了一顿,在自己的黑斗篷上撕下一条黑布,蒙住双眼道,“那我就冒犯了。”
黑布蒙住那双灼亮的眼,却怪得很,倒叫他多了一份潇洒不羁的味道来,瞧着还怪惹眼的,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的缘由,总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瞧着充满了叫人心安的安全感。
裴京墨见阴灵雨没有答话,就当她是默许了,平日里舞刀弄枪的大手慢慢褪下她的外衣,打开中衣的扣子,然后自她的衣服里伸了进去,在她细腻温滑的背上轻轻摸索着,肌肤沁凉,指尖滚烫,慢慢燃起一串无声的火花。
找到了。第二根在肩,裴京墨极快地抽出了双肩上两根,有了之前的经验,剩下的就容易了很多,沿着脊椎手指一路下滑,手底下那曼妙的少女曲线忽地在眼前有了实景,蓦地叫他喉间一紧,有些心猿意马,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品质也从不高洁。
极轻地吸了一口气,他的手继续向下探去,终于摸到了镇住丹田的那根,手上微一用力,最关键的一根拔出,有如擎天巨树轰然倒塌,阴灵雨四肢一松,身体彻底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躺倒在了裴京墨的怀里。
裴京墨心里的那点绮念霎时惊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再不敢多想,极快地抽出最后两根,将她的衣服裹好,平放了下来。
扯开蒙眼黑布,才看到她的面颊早已红的如火似霞,将她美丽的面庞点缀的像是熟透沁着甘甜的苹果,叫人心痒难耐,裴京墨盯着痴痴看了一会,腾地站起身来别过脸去,低低道,“你先歇一会,我去给阿毛找些口粮。”
他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牵着一只母羊,母羊的身边还跟着只蹦蹦跳跳的小羊羔,小羊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出去走了一圈,裴京墨身上的燥热之气已退,饭菜还在锅里热着,此刻温度刚刚好,将浓郁的鸡汤小口小口的喂给她喝了,替她掩好了被子,道,“晚些时候会有一个靠谱的大婶过来服侍你,帮忙照顾阿毛,那大婶是报恩堂的人可以相信,有什么事她会负责传话,关键时刻也会带你去往安全的地方躲避,你放心就是。”
“你要走了吗?”阴灵雨微微睁大眼睛,煞白的小脸上难掩不舍的神色。
裴京墨原本喂完阿毛是要立即走的,影子毕竟无法开口,时间久了会引人怀疑,可是这会见她虚弱不堪,状似对自己十分依恋,心里不舍,又想多磨蹭一会,便柔声道,“我等武大婶来了之后再走。”
那还是要走的。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了,居然还奢望着这个男人不会离开。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失落,狂乱的真气渐渐回归平静,带来狂暴之后的虚无和极度疲倦,身体仿佛陷入了深度睡眠,像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可她刚才粘稠浓黑的睡眠里挣扎了一下便突地醒来,眼前一片明亮,裴京墨仍然坐在她的身边,“你要走了 吗?”
裴京墨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走,你放心睡吧。”
阴灵雨几乎刚闭上眼睛,就立即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半睡半醒之间,低声嘟囔着, “你是走了吗?”
“我不走,你睡。”
耳边好像有人在轻柔的说着话,声音温柔,体贴,充满了缱绻情义,叫她无端地心生依赖和留恋,额上忽然落下清清凉凉一点湿意,似乎有什么轻落其上又旋即离开。
裴京墨终究是忍不住,轻轻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就那么俯下身近距离的细看着她的模样,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近地仔细欣赏过她呢。
拇指轻轻地在她的面上反复摸索着,描摹她的眉眼,轻轻把玩着她精巧的仿似玉雕的下巴,嘴角溢起笑意,动作越发轻柔。
忽地他的神色骤然一冷,眼中的温情消失散尽,冷幽的神色又回来了,眼中阴鸷之色骤燃,如同鬼火,叫他整个人的气质突然一变。
“傅青。”他冷冷地低语一声,终究是不舍的放开了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阴灵雨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长时间,心里惦记着裴京墨要走的事情,始终睡不踏实。耳中似乎听得见有人在院中打水洗漱的声音,心中透着些意外之喜,他还没走呢!
强撑着眼皮睁开来,朝着院内轻唤,“你还没走吧?”
院内人听到屋里的声音,将水桶搁在一边,一个粗壮的身影急匆匆跑了进来,一个结实的悍妇手上擦着水边迈了进来,道,“姑娘,你可醒了!”
见阴灵雨神情微愣,武大婶热络道,“姑娘莫慌,你叫我武大婶即可,我受人之命特来照顾姑娘和孩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阴灵雨的目光在屋内屋外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武大婶,之前在屋子里的黑衣男子可是离去了?”
“是啊,他嘱咐了我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哦。”阴灵雨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