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遭天谴的歌谣（1/1）

永淳心中难受极了，可她毕竟自小跟在皇兄身边长大，虽然没有真正如曾显那样征战于沙场，皇城内外、朝野上下那些明里暗里的搏杀也见得不少，所以年纪不算大，也悟得了何谓人生之大事——无外乎“生”、“死”二字。

生，并非贪生，生而为人，自当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这话帝俊说过，自己的皇兄、大燕景帝也说过。

死，也绝不是怕死，而是要死得其所，文死谏武死战，为国为民，舍生忘死，胸怀天下。

万年前，帝俊他们拼死保住的三界苍生，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况且陌玄此时不知道还要独自面对什么样的艰难局面。

思及至此，永淳抹去眼泪，随着浮云向前行去。

那片托着她的浮云无需驱使，自顾自地在一处高耸的崖顶上降了下来。

她脚踩在崖顶的大石头上四下望去，只见繁茂的树林里，偶有山崖溪流点缀其间，林中曲径蜿蜒，一头通往不远的海滩，一头伸向密林深处。

正待下去探探路，就听见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沧海茫茫，蓬瀛方丈，三岛十洲，若木扶桑；金乌三足，白兔一双，日升月落，星宿列张……”

这词儿她今天听了好几遍，任之前哪位唱得都比这人的调子靠谱。

再望过去，只见唱歌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脑袋两侧各梳着一个丸子，正蹦蹦跶跶地沿着海岸边捡拾贝壳。

永淳看清那小丫头的长相后，嘴角抽了抽，那分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在那段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里，搅得整个皇宫人仰马翻、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光辉战绩。

只一晃神的功夫，她的视角就降到了海边上，低头瞧瞧自己身上鹅黄的衣裙，永淳意识到她附在了小丫头的身上，挣也挣不脱，动也动不了，只得任凭她一路向前继续输出那一个字都不在调上的歌声。

林子里原本颇为寂静，此时伴随着一阵啼鸣，扑扑啦啦成群的鸟飞了出来，向着远方密林深处逃去。

小丫头愣了一下：“不会吧，我唱歌真的像哥哥说的那么难听么？”

她觉得自家哥哥八成是在戏耍她，于是为了印证这个观点，清了清嗓子继续唱道：“鲲鹏千里，振麟横海，青鸾展翅，扶摇直上；又有流洲，在水一方，遗世独立，莫与相往……”

谁知这几句唱下来，不远处的海面上一条鱼突然窜了出来，飞了足有五六丈高，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原本整片碧波微漾的海水，片刻功夫被搅得浑黄一片，海底的泥沙裹挟着无数鱼虾蟹翻腾上来。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就算我唱的难听，也不至于到了天地共愤的地步呀。”小丫头吓得停下脚步。

而回应她的是自天际涌起的滚滚黑云中，凌厉劈下的一道惊雷。

这下她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可老天爷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地降下一道接着一道的霹雳。

海水因这天雷，蒸腾起阵阵热浪，加之翻滚不止的巨浪，就如煮沸了的一锅水，不，更确切的说是煮沸了的一锅海鲜汤，入鼻的香气甚至让她咽了口口水，

毕竟也是虚有一万八千岁的神仙了，小丫头发现天雷并没伤到自己，就猜到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八成是有某位仙人在渡劫。

可从黑云中滚落的霹雳，每道都有凌云宝殿硕大的宝顶那般粗细，又有雷霆万钧之势，如果是寻常小仙，不出几下就得被击成渣渣。

她记事以来，只记得自己哥哥帝俊当年飞升为天帝、帝江晋升为祖巫，以及她正式成为东海之主的时候，才有这么震撼的场面。

她心里想此时如果景恒在身边，定会拉着自己躲得远远的，只可惜他早就被自己甩掉了，没有人拦着，小丫头所幸被好奇心驱使着，御空又往前凑了凑。

天上的霹雳很难办，只因天雷从不误伤路人，小丫头一步步得寸进尺，那霹雳只能越来越折成十分扭曲的形状继续尽责地劈下。

她俯瞰下去，只见一颗硕大的珍珠正在滔天的巨浪中浮浮沉沉，每一道天雷打下去，那珠身上的金芒便更盛一分。

天雷劈个没完，小丫头纵使胆子大，也不想真的被殃及，于是干脆回到岸边观望。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被阴云遮蔽得无星无月的东海上，只能看到每次雷击时的电闪。

她从未有过这般耐心，一道道地数着天雷，直数到第八十一道，自比流洲更远的东方，金乌自扶桑神树上腾空而起，那耀眼的光芒终于破开了密布的浓云，阴霾逐渐消散，海面重又恢复到一派平静祥和的模样。

小丫头等了一个晚上，脑子里渡劫之人的身份猜想了不下一百种可能，此时迫不及待地过去揭晓谜底，却发现那颗大珍珠已经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等了这么久，难道就等来这么个渡劫失败的结局？就算渡劫失败了，也还是要见识一下这位的真面目才行，于是一个纵身跃入海中，垂直向下游去。

她在海底的一片黑暗中摸索了很长时间，才寻到了已经被雷击得坑坑洼洼的珠子。那东西之前离远了看不大，实际上足有自己腰部那么高，死沉死沉的。

小丫头一声呼哨，不消片刻一个庞然大物就游到了她的身旁，将她和大珍珠含入口中，而后摆动巨大的尾鳍利箭般向着水面游去。

那振麟横海的鲲鹏跃水而出，也不怕搁了浅，小半个身子都冲到沙滩上，才张开巨口放她滚着珠子出来，然后又隐没进了海里。

小丫头在海里不小心喝了个水饱，此刻鼓胀着肚子，仰躺在海滩上，吐出个形状十分优美的水柱。

谁知旁边的大珍珠也吐了个水柱出来，正浇在她的脸上，同时伴随着“咔哧咔哧”的破碎声，那本就凹凸不平的表面龟裂开来。

小丫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撑起身愣愣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到这时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大珍珠，而是个什么东西的蛋。

蛋壳龟裂到根部，“砰”地一下全部碎成了渣，把一个蜷缩在其中的少年露了出来。

那少年长得极为好看，乌黑的发丝映衬得肤色白得发亮，他此时紧闭着双眼，嘴角不断流出的海水中混杂着粉红的血丝，看样子情况不怎么好。

小丫头探了探他的神识，虽然几乎微不可查，但还好元神没有散。她将手覆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运起灵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

五百年的灵力注进去，犹如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一千年的灵力输进去，一层淡金色的柔光自她手掌下少年的额间浮现出来，旋即又很快消失不见。她起初没看清，又来来回回触碰了几下，才确定那泛起金光的竟然是鳞片——龙的鳞片！

那只存在于蛇族伏羲与女娲的预言中，所谓数万年后本族会有一名族人渡劫成龙的传说，如今真的应验了。

她见过伏羲和女娲蛇麟，那是泛着银色寒光，冷冽非常的；而此刻少年身上的鳞片却是淡金色的柔光，温暖和煦，两者差别极大，她绝不会弄混。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碰上了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条龙，她不忍心看着少年的性命如蜉蝣般稍纵即逝，于是继续将更多的灵力注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