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头大一头小的木房子（1/1）
三天后，李宇文转回原来的病房。
他明显的瘦了，手腕处，都有勒痕和淤青。
他的情绪，比入ICU病房时低落了许多，眼神也是涣散的。而且，有时他会语无伦次，家人都不知他在说什么。
家里人都在为他深深地担忧。
李宇文依旧不敢睡觉，现在只闭几秒钟就会猛地睁开眼睛。要是谁要离开病房时，他会惊惧地说：“别走啊，别离开我，要不，我又会被人家抓了去。”
李宇良问他：“哪有人抓你？再说，谁敢抓你？咱也没犯法。”
李宇文说：“你是不知道，我不敢说。那些人，都是化装过的，是些坏人，扮成医生，会把我绑起来。”
李厚德轻轻地握着李宇文的手，说：“爸爸，那不是坏人，就是医生。没人来抓你。”
“不是，他们会乔装，还会变声音，那天就变成了你和你妈的声音跟我说话，我没理他们。那个装成你妈的女人，还假装掉眼泪了。”李宇文说，似乎他不理他们，透着很大的智慧。
其实，那天正是董梅英和李厚德进ICU病房看他，他俩戴了口罩，穿了防菌衣。
李厚德叫他“爸爸”的时候，李宇文充满敌意地看了看他，接着把脸扭向了一边，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重复了两遍，但因为戴着呼吸机，听不清他说的是啥。
李厚德注意到，李宇文右手的食指，一直在床单上比划着什么。
李厚德这时想起那天的情景，问：“爸爸，那天我和我妈进去看你，你说了那句话，我和我妈都没听清，你还记得吗？”
“不能说，不能说。太吓人了，他们把你抓起来，还绑起来，怎么都挣脱不了，你看我的手，你看，你现在相信了吧？”
李厚德轻轻抚着李宇文手腕上的淤青，眼泪汪汪。
李宇文又对李宇良说：“你知道吗？他们把我抓到一个木房子里。那个房子很小，刚能躺下我一个人，还一头大一头小。他们要把我埋起来，我就大声喊。”
李宇良跟李宇秋小声说：“姐姐，大哥说的这一头大一头小的木房子，是不是像棺材呀。”
李宇秋轻轻点了点头，她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地在一边流眼泪。
李宇文看到了李宇秋，愣了愣，说：“宇秋，别哭啊，让他们听到就坏了，哭也不行，叫也不行，他们都会把你抓起来。”
“就像你，把我关进那个木房子里，我快喘不动气了，可我使劲喊，让人来救我。”
李宇良问：“你喊了谁？最后是谁救了你？”
李宇文说：“我就喊，放我出去，喊了好多遍，后来听到你们在土上面到处找我，我听到脚步声走到了我房子上面，更用劲地喊，老三！老四！我在这里。”
“可是，隔着木屋，又隔着土，你们都听不到我的声音，那些人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害怕了，跑了，我自己使劲往外钻，把木房子钻破，出来了。”
“这时，你们都在远处的树木里找我，我又喊，老三！老四！你们才听到，把我救回来的。”
李厚德对李宇秋说：“姑，我爸爸这是不是精神错乱了？”
李宇秋含泪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是。”
傍晚的时候，轮到李宇秋和李宇良陪床，李宇忠送来了晚饭。
兄妹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谈论着大哥的病情。老三李宇忠说：“我看情形不妙，明天，给咱二哥打电话，家里有谁想来看大哥的话，就让他们都来吧，别到时看不到他了。”
这些天，老家不断有人打电话给董梅英，询问李宇文的病情，都想来看望他。
李宇文一直是个很仗义的人，交了一些好朋友。
老二李宇武和堂兄李宇宾来的时候，李宇文对李宇宾说：“三哥，我怕回不了家了。”
李宇宾只比李宇文大一个月，李宇文称他为三哥。李宇宾的两个哥哥，已经去世了。
李宇宾安慰他：“别想多了，养养就好了，我们还等着你回家喝酒呢。”
来探望李宇文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每个人心情都特别沉重。
又到了晚上，李宇文又跟李宇秋和李宇良说他被关在木房子里的事。
他描述道：“开始，是一个黑脸的大汉，拿了一个铁链子把我绑起来的，他劲太大了，我根本逃不掉。”
“后来，又来了一个留胡子的人，拿了个本子，记下我的名字。可我不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可是他说，我不告诉他他也知道，就记下了我的名字。还问我想不想见家里的人。”
“我当然想见了，我要回来，我还有很多事没办，咱娘，到腊月就上十年坟了，我的车到时好好保养一下，好开着车回去。”
“还有厚德，刚转业，还没安排工作，这不行，我哪能不回来看看呢？”
李宇秋轻声打断他，问：“大哥，你还有心事未了？”
“也没啥心事，你大嫂就是我的心事，但她一定比我长寿，她家有长寿基因。"
李宇秋说：”没事，大嫂有我呢，还有老四他们呢，你不用想多了。你想不想睡一会儿？“
李宇文很快地摇了摇头，说：“不能睡，我一闭上眼，他们就又来了，他们并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等着抓我呢。”
李宇良转过身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要不，把灯关了吧？你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也是好的。”李宇秋说。
“别，不要关。灯一关，就黑了，他们就会趁着黑来抓我。”
这间病房里，就这样彻夜亮着灯。
换班时，李宇秋对大嫂说：“嫂子，大哥那些存折啥的，密码你都知道了没？”
董梅英说：“我都知道，存钱时，都是我和你大哥俩人一起去。”
李宇秋说：“我想，趁着我大哥现在还好着，你和厚德明天拿了大哥的证件，去银行把钱取了吧，或者转到你和厚德那里。”
董梅英流着泪，”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