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挺好的，怎样都挺好的（1/1）

“其实那段时间对于我来说挺难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办法回来，一想到将要回到熟悉的地方，面对的是物是人非，心里乱糟糟的。我有想过要找你，们，只是越拖得久越没有底气，尤其听到程浩说你还挺生气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多事情我们都会慢慢释怀，如今他说起这些，少了悲怆的情怀，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但不论怎么说，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承载着一整个童年和青春记忆，两个最亲最亲的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相继离世，这个地方于他的意义恐怕就要止于那个夏天。

那么，让他重新鼓起勇气回到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很明媚的姑娘吧。想到这里，我突然急于想要撕开眼前的那层布，有些事情也该到了摆在明面上的时候。

我不再躲闪着他的目光，大有豁出去的架势：“你决定回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你女朋友吧？”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瞬错愕，快到让我以为是我的错觉，良久他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问？”

不想让自己太难看，不自觉的就想要隐藏真实的情绪：“那个，我只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话还没说完，他有些慌忙的解释道：“昨天你看到和我一起吃饭的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是被同事骗着去的，说是合作的客户，去了才知道是他安排的相亲。”

他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时间仿佛再度定格，我承认自己消化不了一个接一个的变数，超出自己的预判范围,让我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停顿了一下，他好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开口说道：“黎昕，上次你问我，‘躲猫猫的游戏是不是玩够了，改猫捉老鼠。听到你这么问，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不知道在那样关键的时候,你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好在，看样子你现在过得也算如意，但不管怎么说你不应该那么久都不联系，我们是朋友啊，可以分担你的烦心事。”

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没心没肺，毕竟我不是他，体会不到那些难熬的日子,究竟会让一个人的心性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他笑笑摇摇头，说：“都过去了，该或者不该，已经那样了。不过有些话确实应该说开。”

他没有急着说所谓“说开”的内容，而是离开座位，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立马就灌了进来，空气好了很多。我也跟了过去，趴在窗户上，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并排站着，等着他先开口。

现在我们所站的地方是这间教室欣赏夕阳的最佳位置，每到了天气好的初夏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夕阳能染红半边天。

在高三之前，都没有发现在我们学校，居然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或许是到了高三，压力大的我们，更容易被大自然的景观所吸引。现在的QQ群相册里，应该还保留着当时让我们叹为观止的晚霞照片。

不过，那些我们争先恐后，想站在最佳位置拍照的每个场景里，都不曾有傅辰逸的身影。

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他，然后若无其事的把目光转向远方，心里默念：傅辰逸，我们都不得不承认，在彼此的青春里空白了好些年。

“黎昕，你印象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啊？”问得有些突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好像挺害怕我拒绝回答，立马说道：“就简单的说一下，好吗？”

气氛太过尴尬，我以开玩笑的语气开口说：“是你要求的啊，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可千万不能记仇！”

他点头，嘴角微笑，看来气氛得到了有效的缓解：“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那可说不准。”我小声的嘀咕，他听到了也无可厚非，不过也只是笑笑。

其实我挺讨厌去评价一个人，我一直认为电视以及里的人物刻画，要比生活中遇到的单纯得多。小时候看电视，总能很快的辨别出，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但要放到身边真实存在的人身上，自私，小气，缺心眼等，这一系列的贬义词好像都不太合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擅长用中性词，模棱两可。

傅辰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对他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算算也过去好些年了，有些感觉都记不太清楚。

学生时，成绩是班上的佼佼者，也从来不闹事儿，在老师心里算得上是块宝。家长口中谁谁家的好孩子，当然和同学相处也很合得来。

现在对他的近况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基本都是听程浩有意无意的提起，他长成后的人生轨迹，应该同别人的想象中并没有发生任何偏差。

我相信他在我们不曾参与的那些日子里也挺辛苦的，有如今的成绩，自然也是靠着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换来的。如果说万事如意很难，那么他也算苦尽甘来。这样一个人让我怎么去评价呢？

我绞尽脑汁想不出恰当的言语，他在一旁不说话，在等着我思考后‘认真’的回答。

“挺好的。”是的，这是我想了很久，脑海中出现的唯一一个适合的形容。

他等了片刻，见我没有下文，一脸不可思议的笑道：“就，没了？”

我点点头，虽然觉得确实有些不妥，但坚持不改，思来想去这个评价绝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对啊，挺好的。”

他靠在窗台边，搓了搓手。这个动作要放在别人那儿，我会觉得是手足无措的表现，但对于他来说，这个词，总归觉得有些不匹配。

他侧过身，面对着我追问道：“嗯，就不能具象化一点吗？”

我支支吾吾半天抖不出一句利索的话来，只能在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下，磕磕巴巴的小声回答着：“就，挺好的啊。”

得到最终的答案后，看得出来，他有些无可奈何，叹叹气不得不作罢了。相比较起多年前的他来说，这个举措可以算得上是脱胎换骨式的了，要放在以前，他铁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喜欢干干脆脆的人，你若不愿说，他便不会多问，但此刻心底却有些失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面的景色反而变得清晰了起来，操场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看着还能回想起当年运动会比赛时的场景，这大概就是触景生情了吧。

有微风吹过，带动散落下来的米色窗帘，现在的审美肯定认为这幅窗帘大方，美观，可我还是觉得比不上我们班凑钱买来的那幅暗红色绸缎材质的窗帘，经济实惠，关键还耐脏。

他们说一个人若是经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而且觉得那段时光无比的美好，那他（她）多半对当下不太满意，或者说得露骨一点，他（她）过得不太好。

大概就是从此刻开始，我无比的认同这句话，我好像把自己看似井然有序的生活过得一团糟。但看看身旁沉默着的傅辰逸，好像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因人而异罢了。

“黎昕，”

“嗯？”突然他打破这短暂的和谐场景。

“我做你男朋友，是不是也挺好的！”

话音一落，我们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他云淡风轻，我眼里满是震惊。

我尴尬的转过头，继续盯着操场的某一角，强装淡定的回道：“老同学，能别开玩笑吗？”

“老同学？”他哂笑，“我以为，至少我们是朋友。还有，我没开玩笑，认真的，我做你男朋友是不是也挺好？”

回望自己二十几年的生活，平淡无奇，但也顺风顺水，没有经历多大的挫折。最能看清人心，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在社会上的尔虞我诈，也就是前段时间老大“被主动”离职事件。

从小到大，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虽然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但也会不甘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也没有得过且过，只是一切都按部就班。

我甚至渴望过有一天某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惊艳时光，但当这一天突然来临时，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就在我收拾起旧心情，将过往的点点滴滴，打包珍藏在记忆时，他像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我来不及去分清好坏，或者根本没有意识要去判断，只感觉到他好像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常态，而我，试图对这个入侵者发起反抗。

“傅辰逸，你，就那么确定你没有女朋友，就代表着我一定没有男朋友吗？”说完，我转身朝课桌走去，拿起放在桌上的包包。

他追过来，拉住我的手腕。“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挣脱，站在那儿，低着头，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

“傅辰逸，我们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以前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开一点，快乐最重要。但事实不是，人越长大顾虑就越多。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样的情况，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爸妈催婚逼得紧，还是看到别人出双入对一时兴起，或者说这么多年来没遇到合适的。”

“为什么就不能是单纯的喜欢呢？”傅晨逸问。

我憋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所说的单纯理由，针对那三个字给出有些伤人的解释：“挺好的，意思是，同学、朋友、陌生人都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就这么控制不住的流出，向前一步与他错开：“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我转身朝教室门口走，没走几步，他又追了上来，挡在我面前，离我很近，我能感受到头顶上方他的呼吸。

“黎昕，可能你觉得我们变得陌生了，但请你坦诚一点，这么些年，我当真有躲得那么严实？不论你在学校还是出来工作，身边出现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自认为和一直在你身边的朋友没有什么两样，浩子知道的，我都知道。”

是啊，程浩知道的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靠着打听得来的消息，真假各有几成？他有些焦急，情绪也有些失控。

“每个大大小小的节日，送给你的那些小礼物收到了吧，这算哪门子完全没联系？”

我胡乱擦掉不争气的眼泪，仰头盯着他有些通红的眼睛：“那些东西你算算大概多少钱，我还！”

“你觉得那是钱的问题吗？”他的声音很小，隐忍着随时会迸发的情绪。

“你从别人那儿得来的消息，一直以来都是你想要知道的，不是我要说给你听的。还有，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围着你转的，就因为你有所谓的难言之隐，做出妥协的那一方就一定要是我吗？你的质问未免也太荒唐！”说完我顾不得我们究竟会闹到一个怎样难堪的境地，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这次他没再追上来，耳边再次响起他清晰的声音，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黎昕，你那儿是不是还有一件我的衣服，我想试试。”

在门口顿住脚步，他说的那件衣服是毕业前买来拍照穿的班服，还是专门照着他的号给留了一件，盼的就是他能回来照一张毕业照。那件衣服过了这么些年，尽管一开始就用真空袋包装好了的，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早已过时泛黄。

看着外面黢黑的楼道，学校旧了会翻修，刷刷大白墙，虽然看着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上面留有的小秘密将彻底的消失不见，有些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就像如今的我们。

“算了吧，早就不合身了。”顾不得身后的傅辰逸听了这话会有怎样的反应，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或许他还记得他送过我的那本书吧，但此刻也没提起，估计说出那件我为他保留的衣服，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人总得为自己错过的东西买单，傅晨逸和我，肖毅和曹楠楠，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