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番外·贺听澜2(1/1)
她果真做到了,她站在最高的那栋楼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而当下我还是那个渴望长大的幼体期人类。
我自以为完美的手段,在她看来应当上不得台面吧?
毕竟当时她在爸爸开的车和管家开的车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不过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因为讨厌爸爸,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不喜算计到她的身上。
所以自那之后,我体内恶劣的因子,心中暴虐的算计,一丝一毫也没有沾染她身。
新学校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下了课后我听见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句——
“他就是一个没爹没妈的野种,亲妈跑了亲爸都不知道是谁。”
我想起身反驳,但渐渐的,我的心中也被这句话所肯定。
因为不是亲生,所以不像,不爱,不关心。
原来是这样。
手中的笔险些被我折断,但我猛然想起这是她为我定制的,虽然是以前那个愚蠢的“她”。
但和她有关的东西,我现在觉得太少了,所以我莫名地舍不得折断。
晚上放学,是贺城来接的我。
嗯,是贺城,因为他不是我的父亲,也就没必要喊“爸爸”了。
回家之时她换上了礼服做好了妆造。
原来真的会有人类的美丽,能足以让世人皆祈求的神明,都自叹不如。
我突然想起,后花园的那些月季。
红裙配红月季,应该很美很美……
她含笑和我摆手道“再见”。
我也第一次举起手,和她有了这种亲昵的互动。
真漂亮,但远没有她的特别,来的让人惊心动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贺家。
妹妹每天哭着,说她再也不会不乖了。
而我?
我说不清楚,我很复杂。
烦躁、思念、激动、喜悦以及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那种情愫是什么,我暂时不懂。
我只知道当贺城问我愿不愿意去找她时,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手就已经搭在了贺城的手上。
我愣了一会儿,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
就这样时隔三月,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眉间拢了些许疲倦,却依旧很美,似西子捧心。
我坐上了她特意给我定的小沙发,小沙发软软的,很符合幼体形态的人类。
听到她要和贺城离婚,妹妹跑的很快,然后被她圈在怀里,紧紧的。
或许我也该那样呢?
她的怀抱应该是温凉又带着属于她身上特有的香气的吧?
但我哭不出来,我只觉得心口好像长了一朵月季,还是花开的最盛之时。
我很开心。
以至于回到贺家,我看见了那个说我是“野种”的少年,也依旧含笑。
不过他没有笑,他躲在地下室里,只会尖叫。
太吵了,我很不喜欢。
他的嘴被我塞了很多的月季花瓣,然后我用针线一点点地缝合上。
我想,这样他以后说话,就能香一些了。
不会尖叫的人类,应该得到善待。
所以我给他注射了师父说的药水,他的骨头很快变得酥脆,轻轻一折就断了。
没多久,他就成了一堆适合做培育月季的齑粉花肥。
无趣。
师父教的方法太干净了,连一点点血腥都闻不到。
不过这种法子比较适合我的年纪,因为处理起来会比较轻松。
回到楼上,妹妹在玩华容道,我清洗着手上的月季花汁。
她也看出我做过什么,很是嫌弃,但唯独没有恐惧。
和我是一样怪物的妹妹,最会装乖了。
妹妹问我为什么不挽留她,如果离婚了以后都不能常常见到她了。
“那不是更好吗,离了婚,不是更好吗?”我脱口而出。
是呀,离了婚,她就可以不单单只能是“妈妈”了。
我想快点长大。
十三年间,段氏的那栋楼直插云霄,我的身高也从她腿部,再到她的腰际,肩部……
然后,我高出她许多。
她也从纤细高挑变得娇小,我甚至渴望着她累时可以靠在我的肩上,但从未有过。
她太特别了,她好像什么都能看得出却什么都不说。
她会准备让我也垂涎的美食,柔软的毛毯,符合我身材的高定。
只是不再同我亲昵,她好似看懂了我的妄念,但又没有。
我照常去景苑给她换上一束新鲜的月季。
一束烟紫色,还有一束是她总会多问几句的红色月季。
从她初次说喜欢那个颜色之后,第二次我就多带一束红色月季。
但那时的她却说,那不是贺家后花园的红色月季。
当时她说这话时,手里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壁炉前喝了一口,火光跳跃在她的脸颊。
很是平常的举动,但我就是莫名觉得她很可爱。
“可爱。”
“澜澜是在说自己吗?”她含笑询问。
我没有否认,因为在这十三年间,我和贺听窈一样,开始事事顺着她。
听着听着就顺了,顺着顺着,也就习惯了。
既然她想要,那我自然是要顺着她的。
只是被那些曾在她背后诋毁过她的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花,太脏了,配不上她。
第二次送花时,她盯着我蹙眉问道:“澜澜最近是生病了吗?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我摇头,而后又点头。
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太聪明了,我怕她会发现什么。
我将月季插在花瓶里,陪着她看了许久的书,准备离开时,门外的江渡刚好赶来。
她接过江渡手中拎着的礼盒递给我,同我说:
“是你蓁蓁姐姐亲手做的补气血的药膳,外面可买不来。”
她好可爱。
我感觉我的耳根子有些热,便仓促接下转身就走,她在身后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用同类鲜血浇灌而成的鲜花,接触稍久便会中毒。
想到此,我又顶着生热的耳根子同她叮嘱:“要记得戴好香囊,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不用了。”
“好。”
她也按我说的照做了。
她好乖……
快到十八岁的生日了,我很开心!
因为十八岁人类身体就成年了。
那我是不是就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了?
不是曾经的继子,而是一个爱慕者、追求者的资格。
但很可惜,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回来了。
可是生日这个月我的手上不能染血。
没有什么人告诉过我这个“生日月,不沾血”的信条,只是我在这条血腥的充斥人类尖叫的道路上,自己定下的一条准则。
只要这个月不杀生不脏手,那我的愿望……
就能在今生实现!
我只能求今生,因为我只求一个她。
度假村里有着每一年生日时期的甜蜜过往。
她早早的就到了,在我和贺听窈的事情上,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对待。
蓝色的天幕上划过流星,贺听窈许愿她能一生幸福。
而我,给流星做选择。
如果我得偿所愿,它就顺利完成它的运行轨迹。
如果我无法得偿所愿……
我没有给它这个选择!
不过,或许恶人就该有恶报,所以十八岁生日前夕,那个吵得我心烦意乱的雨夜,她编织的所有美丽梦境全都一一的打碎了。
我心慌之余,将我的肮脏想法一一道出。
那个当年我分不清是什么的情愫其实叫做“喜欢”。
不过后来,它叫做“爱”。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师父接触的,但我清楚地看到了师父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不,或许说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她的好奇与喜欢。
前一秒我将我的亲生母亲杀了,将母体的能量收回到芯片中,我以为我有了在亲生父亲之下,护住她的能力。
但是人类就是人类,怎么能和在科技超出千万年中生活的他,相提并论?
而我也破了生日不能杀生的惯例。
所以我没有得偿所愿。
那道流星,是假的。
后花园里的尸骸,被一一翻了出来。
我想到的也只有,以后便不能再给她送月季了,不过她那么厌恶我,应当也不会再要我的月季了。
月季连同我的人一样,被她所厌弃。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的前一秒,我才清楚地认知到——
她从未爱过我,无论是爱情还有亲情,甚至连我曾一度沾沾自喜又厌恶不已的母爱,也都是假的。
再次苏醒我丢失了一切的记忆,我只知道我叫“001”号。
但我曾看到那道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从高楼一跃而下,我看见她坠落在深不见底的湖底,那里冰凉刺骨,岸上是所有人的唏嘘。
我看见了我的冷漠,我的无所谓。
“零五号样本已采集完毕。”
“零五号试剂……”
“零五……”
在发现我对“零五”的反应格外的激烈时,那群穿白大褂的人类便会刻意地在我耳畔提及。
可那究竟是什么?
零五……
泠妩。
我看见了她,原来……是她叫泠妩。
她的眼眸含着温情,含着涟漪春水,可看向我时,冷淡又平静。
但我依旧拼命地扬起笑意。
我想向她证明,我对她的一切都是干净的,
笑容是,说话是,感情也是。
但她没有看见,她走的太快了,就像我的记忆一样,快速的从我的眼前消逝。
我抬起手触碰眼角。
原来我是会流泪的。
——
我自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唯你,
无法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