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过往（1/1）

梦境一转，秦微来到了第二年的仲夏。

植被茂盛的深山老林里冷气森森，夏光被遮天蔽日的树叶遮挡的密密实实，唢呐声开始吹起，三两亲属跪在地上磕头大哭。

帮忙的邻居烧完花圈后在坟头插上了灵花，秦微在乡长的示意下捧起一抷黄土填坟。

年龄不过才十二岁的小女孩，此时眸底猩红一片，她低声喊了几句“爷爷”，眼泪滂沱。

几个年轻的乡邻帮忙填完坟后用高粱杆在四周围了一个框，意思是给坟盖房，最后用黄纸把坟铺满，凑上了火把点燃。

青烟四起，纸钱在空气中燃烧后化为灰烬，烟灰顺着风吹到了秦微的脸上，一如她现在的心境死灰一片。

爷爷病逝了，从此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孤女独自面对尖酸刻薄的伯母，淫邪成性的伯父，和他们那个仅仅九岁就学会偷看秦微洗澡的儿子。

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与其胆颤心惊的活在对未来的恐惧当中，不如现在就随着爷爷一起死去，死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恶心的人和事，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秦微跪在爷爷的墓碑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日头偏西，送殡的邻居百舍已经陆续走下山去，秦微站在坟前看着那块窄窄小小的墓碑，内心一片荒芜。

克服恐惧一直是她最擅长做的事情，强烈的赴死的念头于脑中横扫而过，此时她的内心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转身，一道干瘦的身影晃到了她的面前，男人扯开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乖囡，现在老头子走了，你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活啊，不如以后搬到大伯的院子里来吧，大伯照顾你一辈子。”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她。

秦微的眼睛犹如一口枯井般无波无澜，她蹲下身抓了两把泥土猛的朝男人挥洒而过，然后撒丫子往密林深处跑去。

密林里枯枝满地，偶尔还有大石挡路，她穿了一双露了脚趾的青色布鞋，发了疯般朝前跑着。

树枝划伤了她白皙的小腿，血丝慢慢渗透开来，她仿佛失去了痛觉一样憋着劲继续奔跑，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脚掌被石子硌的血迹斑斑。

“乖囡囡，不要再跑了，你跑不远的！”男人在身后穷追不舍，气喘吁吁的继续喊道，“跟了大伯吧，我保证会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疼你，也会把你当媳妇一样养着，只要你够乖觉，以后大伯还能带你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秦微的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分神去辨身后男人与她的距离，脚下专挑崎岖的近路，不久，两只鞋子都跑掉了，奔跑中她的脸颊也被树枝刮了数道血痕。

她咬紧牙关继续奔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死吧，死在湖泊里吧。

终于，她看到了黑灵山那湾碧波荡漾的湖泊，湖面上氤氲着一层缭绕的水雾，秦微心下一松，脚步也乱了起来，猝不及防间她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狠狠的摔在了布满砂砾的地面上。

秦微顾不得去看血肉模糊的手掌，连忙爬起身继续往前跑，最后一头扎进了湖泊里。

或许是还存了几分求生的本能，她在湖泊里奋力游动，可游了几米后她就停止了摆动，任凭自己向湖底沉去。

窒息感扑面而来，耳朵里也都是嗡嗡的鸣音，短短十几秒，秦微的肺就被闷的快要爆炸了，大脑缺氧的状态下，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原来这么短暂的时间就能让人死掉。

这感觉可比活着时让人安心多了。

突然，她的脑袋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胸膛的主人锢住她的手臂和脖子将她从湖底向上拉去，他的掌心很大也极软，秦微感觉光亮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她被他拉出了湖面。

他好像是在关心询问，陌生又清冽的嗓音环绕耳边，让她终于卸下戒备安心的昏沉了过去。

醒来时，秦微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少年脸庞，他长的英俊非凡，一双冷淡的瑞凤眼里浮了层焦急的神色，他长了一张特别漂亮的薄唇，唇色偏粉此时正抿成了一条直线，夕阳的余辉下他的皮肤也白的像会发光，水珠挂在他英挺的眉峰，鼻尖，脸颊，下巴，随着他按压自己胸口的动作滴落在她的身上。

“咳咳咳……”秦微吐出一口水，意识渐渐回笼，苏醒后她猛的坐起来，一把推开了少年，警惕问道，“你是谁？”

少年被她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轻蹙眉头，不耐烦道：“刚才，是我救了你，你可以叫我救命恩人，不过……不用谢。”

秦微垂下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淡淡道：“不用你救我。”

少年冷嗤一声：“不识好歹。”

他捞走草丛上堆着的衣服站起身转身离开，刚走了十几步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闷响，他讶异的扭头望过去，刚才还坐在水边的少女已经不见踪迹，只留下岸边一块潮湿的水渍和湖面上一圈逐渐平息下去的涟漪。

少年“啧”了一声，立即迈开步子折返回去，他跑的极速，胡乱丢下衣服后又再次扎进湖泊里。

秦微再次睁开眼时，又看到了刚才的那个少年，她不禁锁住眉头，冷声道：“能不能别多管闲事？滚！”

少年长这么大从未被人放肆的说过“滚”字，他伸出一只手掌捏住秦微的脸颊，寒声道：“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活腻歪了？”

秦微按住他的手腕一个硬折，同时伸脚踹开了他：“别碰我！”

少年狼狈倒地，膝盖处也传来一阵痛感，他的脸上立马浮起愠色：“找死。”

他用手掐住秦微的脖子，手指慢慢收拢力气，一字一顿的说：“给我道歉。”

秦微冷冷的盯着他，挑衅一笑。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秦微的大脑也开始陷入一片空白，意识再次模糊前少年蓦地松开了手指。

他冷静分析：“你想求死？”

秦微低喘了几下，承认了：“对，别救我，也别在这里待着，万一被人看到死在了你跟前，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所以离我远点，省的连累了你。”

少年勾了勾唇角，笑问：“小小年纪还挺厌世，你多大了，有十一了吗？”

秦微懒得理他，只淡淡的反问：“你呢，多大了，能有点眼力劲儿现在马上走人吗？”

少年哼笑一声，觉得这小女孩还挺有意思。

他正经打量起秦微，薄薄的眼皮低垂，眸光沉静的像是打量一只落水的小猫。

秦微正视他的视线反看回去，她从他的目光里未看到一丝亵渎的情绪，垂在地上的手掌渐渐缩拢，将掌心里的石头握的更紧。

“人长的这么瘦，脸还挺好看。”傅景从草丛里捡起一件防晒衣兜头罩住秦微，“穿上。”

秦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薄薄的白色短袖被水打湿后变得透明，此时正紧紧的贴在身上。

她毫不犹豫的用防晒衣裹住自己，只是她之前从未穿过带拉链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去扣紧。

少年蹲下身向她的衣摆处伸手，秦微扬起拳头快速打过去，这一次，少年眼疾手快的抬手握住了她的拳头。

“你是疯了吗这么喜欢使用暴力，我是要帮你拉拉链。”少年松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扣住锁链一拉到底，动作又急又凶，拉到上端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下巴。

秦微又是一拳砸过去，少年偏头躲避却还是被她击中了一小块脸颊。

与疼痛比起来，屈辱的感觉更盛。

少年猛的扑上去，他坐在她的胯骨处，两只手紧紧的钳制住她的手腕，紧接着用力一扯将手拉到了她的头顶处，最后用一只大掌牢牢固定住她的双手。

秦微在他的压制下挣扎不断，低吼道：“放开我！有本事跟我结结实实打一架！”

少年腾出一只手，不带任何感情的摸上她漂亮到近乎妖冶的脸蛋，掌心碰到渗血的划痕，引起一阵条件反射的肌肉颤动。

“不喜欢被人碰？老子偏要碰。”少年俯身贴着她，说话间气息全部喷在她的眉骨上，他的指腹避开伤口放肆的抚摸她柔嫩白皙的脸颊，“没想到这么个闭塞的小山村里，还有长的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脸蛋真滑，嘴唇也软，身上嘛……”

秦微的眸底尽是灰白之色，她闭上眼，紧蹙眉心立马想要咬舌。

少年及时用手指捏住她的脸颊阻止她自杀的举动，最后力道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腕。

秦微手脚并用连忙去推他的胸膛，她的掌心带血，在他湿漉漉的胸口晕染出一片艳丽的血花。

手底下肌肉密实的胸肌与他那张薄情的少年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嗤。”少年的腰间卸了力，他离开她的胯骨冷声道，“不用紧张，对你没那种兴趣。”

秦微站起身，掌心的血从指缝间蜿蜒而下，她盯着他一步一步后退，突然脚下一凉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去，眼睛陡然睁大，一条两指粗的油绿青蛇被她踩中了头正伏趴在脚下。

“别动，可能是青竹蛇。”少年显然也发现了那条蛇，冷静道，“现在我去抓它的尾巴，我数一二三，你立马抬脚，我把它扔出去。”

秦微嘴唇颤抖的阻止了他的动作：“别过来。”她捏着拉链往下拉，快速脱下防晒衣扔到他的脚边，开口道，“你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少年惊愕的看着她，慢慢捡起了地上的外套。

剧烈的心跳声盖住了周围的一切杂音。

秦微闭上眼睛等待了十几秒，然后缓缓的松开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