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冰心（1/1）
姜歌回到了天剑峰峰顶，云庭之中，云雅脸上挂着笑意，在院中等他
“歌儿，三峰月比结果如何？”
“我赢了，母亲”
姜歌微微躬身，回答后向云庭演武场走去，没有过多说话的意思
若是换了以往的姜歌，此刻应该是嘴里说着“我两招都把他给击败了”“区区霸剑峰，也想挑战我天剑峰的威严？”“母亲，我厉不厉害”这类的话
但现在的他，好像真成了那个冷酷骄傲的天剑峰大师兄，由里到外
只是，在这骄傲的背影中，多少能见得一点孤独，与凄凉
云雅盯着姜歌的背影半响，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天剑峰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俊秀的树木与美丽的花儿依旧盛开，一年四季如春，是为四季春阵
但云雅却觉得，有很多事情变了，很多人变了，很多人回不了了
清风拂过，姜太白站在树下，身边跟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
云雅在这年轻人身上打量了许久，眼泪如雨
“好孩子，你回来了”
“师母，让你担心了”
瞧见云雅这样，叶蛮脸上也露出愧疚的神色，向云雅深深拜倒，眼眶同样红了
已经走远的姜歌听到动静，驻足望着边看来，看到是叶蛮，他怔住了片刻，接着一言不发，继续往云庭演武场走去
叶蛮也注意到了姜歌，向他招手，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缓缓放下了手
云雅携着叶蛮到主厅坐下，姜太白默默坐在云雅身旁，两个长辈看着叶蛮，关怀之意跃然纸上，叶蛮心头暖意滑过
叶蛮将这十五年的经历一一述说，云雅脸上既有欣慰，又有后怕
欣慰于自己这个当作子侄后辈的坚强，通天河前坚持十四年，从洗剑仙子那样的强者手下生还，虽然是被放出，但能获得洗剑仙子的认可，同样是种能力
后怕于叶蛮若是没能击穿河前屏障，那叶蛮困顿于那个小世界直至死亡，那就意味着在这方天地的死亡，他们也没有再见之机会了
“那位许师是个人物，于死前看到梦想的完成，对他来说也是死得其所，叶儿你不必自责，你是帮他圆梦了”
姜太白听完叶蛮的故事，也为他的曲折经历捏了把汗，同样也对许岁安那一辈子的守望尊敬
“许师听到您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的”
叶蛮听到姜太白对许岁安的认可，心中也好受不少，转头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他思念的那个倩影
“对了，姜师姐呢”
这个问题让姜太白夫妻均沉默，气氛一时有些难言，叶蛮察觉不对，心中越发不安
云雅思索着如何开口，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她拜入了冰心剑宗”
姜歌从门外跨步而来，眼中神色莫名
叶蛮愣住了，曾经在天剑宗待过的那些时日，也很恶补了一些常识
冰心剑宗，剑宗第二梯队的门派，宗主沈和韵，元婴后期修为，号称剑宗第二美人
且冰心剑宗只收女子，整个宗门如女儿国，不知多少绝美女修，让剑州男子难以忘怀
但冰心剑宗最为著名的，还是它的功法--《冰心诀》，此诀需斩七情，断六欲，以冰心御剑，以无情为力，杀有情人
但无论如何，冰心剑宗终究远远不如天剑宗的威势，叶蛮不理解为何姜舞会脱离她自小生长的天剑宗，跑去拜入一个远逊于天剑宗的门派
“为何..”
还没等叶蛮问出，姜歌就冷声打断了他
“直你失踪于洗剑秘境后，妹妹整日茶饭不思，心思不属，在洗剑谷内苦苦等待，每日为你放下一支紫荆花”
叶蛮这才知道，那些破败的紫荆花，正是姜舞一日又一日的思念
紫荆花的花语，正是望君归来
叶蛮的思绪流转，姜歌的话并不停顿
“后来，妹妹日渐消瘦，你却还一直未出现，生命之火也逐渐凋零，我知晓，她再这样撑不住多久，于是我告诉她，说你一定死于洗剑秘境内，让她放下过往，往前看”
姜歌停顿了片刻，眼中已是一片血红，痛苦与挣扎，自责与懊悔在其中纠缠
“然后她竟直接挥剑要自刎，说是要与你在地府相见，我将她击晕了过去，送到了冰心剑宗，如今，她在那边过的很好，我，失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妹，但是她，却失去了一个鲜活的心，叶蛮，你何德何能，让我妹妹受此苦？”
姜歌掏出铁马，剑尖直指叶蛮，天剑决与破天九剑剑气融汇交缠，蕴含的恐怖威力，让叶蛮感到极大的威胁
剑气交融，对于剑修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一步，若不是对交融的每一门剑诀有着足够深厚的理解感悟，都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这十五年不仅叶蛮得到了他最为重要的剑意，姜歌的进步也堪称恐怖
从姜歌的话语中，能听出对于冰心剑宗的不满，这同样代表了剑州大部分的意志
七情六欲，乃人之本，这人包含了凡人，同样包含了修士
人若无情，那修仙为何？虽说目标都是那天上的仙人，但以无情成仙，一路修仙，就真只为成仙这个空洞遥远的目的吗
所以《冰心决》威力强大，入宗门槛也并不高，门人却并不多
感受着铁马的锋锐，叶蛮没有出剑，没有挥动术法，只是沉默
“姜歌，你做什么？对你的师弟亮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姜太白勃然大怒，他知道姜歌心中愤懑，却没想他如此偏激
“难道叶儿受制于人，也是他的错吗”
“父亲，是我偏激了”
姜歌收起了剑，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当然知道怨不得叶蛮，可看到自己自小一同长大的妹妹，变成如今那个无情无欲的冷酷模样，他就心中难平
“叶蛮，你可以去看看妹妹，你就知道为何我如此难过了，今日是我不对，抱歉”
“是我该抱歉才对，姜师兄”
叶蛮转头看向姜太白
“师父，我想去看看，师姐”
姜太白料到叶蛮会有这个请求，但他却轻轻摇头
“舞儿已修成《冰心诀》，你去了也没有作用，反而”
这个反而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叶蛮知晓师父的意思，不仅不能帮到姜舞，反倒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叶蛮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心有不甘，自己离开的这十五年，居然对姜太白一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这让他的心受着煎熬
“我带叶师弟去吧”
反倒是姜歌开口了，他的心中，还有那么一丝期望，万一叶蛮真能唤回姜舞的情呢
姜太白眼神盯着姜歌，眼中的不满越发浓郁，他知晓儿子心中思念妹妹，但明知《冰心决》对于心智的影响之强，还要叶蛮去冰心宗，无疑是不顾叶蛮的任何感受，只想争取那不可能存在的机会
姜舞走后，姜歌也让他更加陌生，以往这个跳脱的儿子，如今也变得偏激了，姜太白的心，很痛很痛
姜歌自然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不与姜太白对视，但却坚定的站在堂中，不开口，也不动弹分毫，坚定自己的意见
父亲失望的视线让姜歌如同被火煎烤，但他渴望那个天真可爱的妹妹回来的愿望不曾动摇
一道身影默默挡住了姜太白的视线，叶蛮拱手面向姜太白，表情坚决
“师父，我只是想姜师兄带个路罢了，冰心宗我是一定要去的”
姜歌的眼皮微微颤了颤，明明他直叶蛮归来就一直不假颜色，更是对他问责，叶蛮却还在维护他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如此痴心与叶蛮了
剑州天骄何其之多，但像叶蛮这种纯良，坚定品性的，他还没见过
姜太白拂袖，闭上了眼睛，叶蛮与姜歌离去了
姜歌作为姜舞的哥哥，尚且因为姜舞修炼《冰心诀》后的转变而变得偏激，姜太白看着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变成如今这样，心又怎么会不痛
只是他明晓事理，知道此事不能怪到叶蛮身上，姜歌怪罪叶蛮，也只是被痛苦冲昏了头脑，做出了失智的举动
一夜白头，即为叶蛮，更为姜舞
曾经美满幸福的一家人，如今成了这番模样，却又能怪何人呢？
怪在洗剑秘境内苦苦挣扎的叶蛮，还是怪一往而情深的姜舞，或是怪他们自己？
这种无法指向的苦痛折磨着他们，如同蚂蚁爬在心头，日夜撕咬
云雅默默靠着姜太白，泪流满面
........
冰心剑宗，沉心殿
沉心殿虽称之为殿，却是是一座巨大的冰场，四方都被巨大玄冰包裹，地面同样是一层玄冰地面
姜舞身着蓝衣，在殿中舞动着冰魄剑，每剑都卷起一层冰霜，冻结空气
一身材姣好，面容绝美的女子在旁静静看着，无论身姿容貌都不输剑州第一美人--朝彩夕，只是这脸冷漠异常，毫无生气，如同一块玄冰，气质上输了朝彩夕半分，所以被剑州修士评为第二
这冷漠的女子正是冰心剑宗宗主，沈和韵
看完姜舞舞完剑，她感受着殿内的温度，出声
“不错，你对《冰心决》的掌握又加深了”
这话听着是赞赏，但从沈和韵口中说出，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夹杂着情绪
姜歌收剑入鞘，面无表情，眼睛的冰冷如同脚下的玄冰
“最近遇到些许瓶颈，铸造金丹恐怕有些曲折”
沈和韵一指点在她额头上，细细探索片刻
“你灵气已积累足够，体魄，神识同样圆满，只是你心中还有些许余情未了，所以才会产生些许困顿，今日我来，就是助你斩余情，灭执意”
听到沈和韵说到余情二字，姜舞的眼中产生些许波澜，随后立马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幻象
“有劳师父”
“你为冰心宗圣女，每一任宗主为圣女斩情是应有之意，是规矩，往后你继任宗主，也须如此”
边说着，沈和韵掏出了她那柄冰心剑，朝向姜舞，飒然挥动
这一剑没有剑气激涌，好似挥在了空气中，但却斩在了心尖，劈在了姜舞情中
《冰心决》有两大奥义，一为冰，二为心
冰以可以看到的物质表象出现，以绝对的低温和坚硬的玄冰，对抗敌人
但最为诡谲的还是心斩，直接斩往情欲本身，这剑难以防御，却又伤害惊人，心斩才是《冰心诀》的绝对核心
这也是为什么《冰心诀》足以名列剑州绝顶功法，与《天剑术》《红尘剑诀》等其名的原因
而冰心宗的宗主沈和韵，正是《冰心诀》集大成者，她的心斩一剑，对于尚未金丹的姜舞来说，就是彻彻底底将她心地的那丝挂念斩碎
姜舞感觉心地最重要的东西被斩去了，两行清泪挂在脸上，犹不自知
从此，彻底与天剑宗那个活泼可爱的喜鹊姜舞告别，已是冰心宗圣女，无情姜舞
沈和韵看着身着蓝色，气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有有种高贵不可言气质的姜舞，轻轻颔首
沈和韵无情，她只做正确的选择，当初姜歌哭着把姜舞抱到她身前，乞求她收下姜舞，她只是觉得可以借此与天剑宗交好，于是她答应了
越是有情人，斩情后所爆发的潜力越恐怖，直到今日，她彻底认可了姜舞，认为其足以承担起冰心宗的未来，这又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用绝对的理智，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这就是无情之人的优势所在
“宗主，姜少主带着一男子在宗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时至今日，沈和韵也丝毫不认为有什么会对姜舞的心智有所冲击，这个圣女对于《冰心诀》的掌握，是她颇为认可的
叶蛮随着姜歌步入沉心殿，初一进入就感受到那绝对的低温，这寒意连身为筑基修士的他，都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但接着，他就被殿中那道冰冷绝美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儿，只是气质大不相同
一身清冷的蓝衣裹住高挑优美的曲线，曾经爱笑的脸上如今也是一片漠然，但却透露出一丝冰冷绝美
仿佛九天之上的无情仙子，冷漠的打量着他这位凡人
叶蛮的心脏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