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父女相见（修）（1/1）
河边离医院不远，我踩着三轮车要不了十分钟就到了。
唐叔吹着冷风，从河边一路吐到了医院。
我完全高估了他的酒量，小半斤白酒就已经把他折磨的半生不死，还全吐在我车里，白瞎了我那么多烟花。
“到了。”我把三轮车停在医院门口的一个黑暗角落里。
唐叔抬眼看了看医院，虚弱的问我：“咱们就在这里等吗？”
我点点头，“她说她今晚在值班，只要守在这里，咱们今晚一定能见到她的。”
“唐叔这会儿冷，你可千万别睡着了，会着凉的。”
唐叔重重的点点头，“我不睡，不会睡的......”
我们两个从晚上等到后半夜，还是没有见到唐医生的身影。
这时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妈的，她说在值班，可没说是值白班还是夜班啊，看这情况应该是在值夜班，要到明天早上才能下班。
我心里有些犹豫，对唐叔说：“叔，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她这个点还没出来，大概率是在值夜班，咱们在这等也什么意义。明天早点来，一定能等到她。”
唐叔微微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
“你走吧，我要在这里等。”
“你说的对，所有人都可以放弃，唯独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等她出来。”
我叹了叹气，心想又是一头倔驴。
我掏出了手机，想打个电话回去跟我妈说一声，可手机没电了。
我问唐叔借了个电话，跟我妈报了声平安，让她晚上不用给我留灯。
到了后半夜，三轮车上已经完全待不下去了，湿冷的天气把那一块钢铁冻得无比寒冷。
我们并肩坐在医院门口的石凳上，我趁着保安大叔睡着了，从里面搞了件军大衣出来披上。
两个人蜷缩在军大衣下，才相互得到了一点温暖。
这一晚，我们谁也没有睡，困了就抽一口烟，饿了就喝口水，可以说受尽了折磨。
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我终于在医院门口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唐医生满脸都是倦容，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
其实我并没有记住唐医生的脸，只是她那双眼睛，太好辨认了。
那双无与伦比的桃花眸，跟唐叔几乎是黏贴复制出来的。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当场激动的要跳起来，“唐叔，出来了出来了！”
唐叔偏过头去，看到那道身影时，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去啊，咱们冻了一晚上，不就等这一刻吗？”我催促着唐叔。
唐叔显得有些局促。
犹豫了片刻后，伸手拂过旁边的草坪，接了点露水后在脸上抚了抚，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后，才缓缓起身朝唐医生走去。
我看的很清楚，唐医生见到唐叔时，整个人的神情瞬间变了。
那双桃花眼里立刻充满厌恶。
两人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上，唐医生便推开唐叔愤愤离去。
唐叔失落的站在原地，一瞬间，整个人都缩小了好几寸。
他回到我身边，虚弱的说：“走吧。”
唐叔眼里仿佛闪烁着泪光，但又无可奈何。
我摇摇头，对他说：“不该是这个结局的。”
我也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拉住唐医生前行。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我大声的质问唐医生。
我知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不该掺和进去的。
可唐医生太冰冷了。
从她宣布我父亲的死亡到现在对她自己父亲的态度。
至始至终，我都没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温暖。
可唐叔分明说过，她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啊。
冰冷、无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才对。
唐医生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看清来人是我后，脸色才微微恢复些正常。
“放手。”唐医生冷冷的说。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我松开她的手，立马道歉。
唐医生很漂亮，个子不高，身上很有南方女人特有的娇小的气质，可她生起气来，和寻常女人一样的可怕。
她冷冷的盯着我，语气颇为强硬的说：“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们家的事，就不会问我为什么不给他道歉的机会。”
“你们家的事我知道一点。”我说：“唐叔年轻那会儿确实做了很多错事，我听了也很生气，所以我不给他做任何辩解，换做我是你，我想我也会跟你一样......”
“唐叔他自己都说了，他不会奢求谁的同情和原谅。这么些年来，他无时无刻都不在懊悔，你无法了解他有多痛苦。”
“他痛苦我就要原谅他了吗？他痛苦他完全可以去死啊！”唐医生情绪忽然失控：“他为什么不去死啊？死的为什么不是他啊？你这么爱管闲事，那就麻烦你去你告诉他，这辈子，除非他死了，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微微叹口气，沉重的说：“别把生死看的那么容易，成年人的世界，连死亡都是一种奢侈。”
“我第一次见到唐叔的时候，就问过他，你一个安徽人，怎么大老远跑到湖南来了？他跟我说了两个字，赎罪。”
“他不是不想死，只是他死了，你们就没人照顾了。”
“你当时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你的外公外婆也没有劳动能力，事发之后，他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主动抗起这个家的责任，一直默默付出了这么些年，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些事情吗？”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唐医生缓缓摇头，指着唐叔说：“你以为他做的那些是真心悔改吗？不！是居心叵测！”
“当初我妈的抚恤金一下来，他就立刻把钱全拿走了，拿去给他在外面养的小三，拿去还赌债。”
“唐川，我妈的血汗钱，你花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心痛吗？我很想知道，这么些年来，你有没有梦见过她，你有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吗？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活着特别窝囊吗？你就是吸血恶魔，所有人挨上你都要倒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么些年来对我外公外婆献的那些殷勤，不就是为了他们手里那点宅基地吗？”
唐川被唐医生骂的狗血喷头，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呵呵笑着说：“骂的好，你总算把心里的气都撒出来了，我很开心......你早就该骂了，憋了这么些年，你心里该憋坏了吧？”
“你真是个神经病！”唐医生被气的浑身发抖。
唐叔叹了叹气，“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我是个混蛋，欠了一大堆钱，还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可我不把这些事情解决，我们又怎么开始新生活？”
“放高利贷的说我再不还钱，就要把你抓去卖掉...小三说我不给她钱，他就要再给你添一个弟弟......我但凡能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去动那笔钱，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唐叔紧紧的盯着唐医生，那副表情图好似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给她看。
“孩子，你怎么骂我都是对的，我不敢奢求你会原谅我，可你外公外婆是无辜的......回家看一看他们吧，他们真的很想你。”
凛冽的冬风吹的所有人都不淡定，唐医生眉头在一瞬皱成了八字。
我拍了拍唐叔的肩膀，对唐医生说：“我是个外人，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那晚唐叔原本是想跟我一起来见你的，可到了又怕你不愿意见他，所以就托我来找你。”
“他给了我两个大箱子，让我转交给你，还有一句话，你外婆想你了，让你有空回家看看......”
“他知道你讨厌他，所以至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要在你面前提起自己。”
“他犯的罪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无法原谅。”
“可看在他照顾了你外公外婆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吧......”
“你可以不原谅他，但给他一个说对不起的机会吧？”
唐医生沉默了很久，冰冷的晨风吹起她的长发。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会相信吗？”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我郑重其事的说。
“箱子呢？”唐医生看着我，“你说的那两个箱子呢？”
我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依稀记得我把箱子塞在童佳的后备箱里，直到她们离开都没想起来。
“对不起，箱子还在我朋友那儿，我那会儿事情太多了，把这个事给忘了。”
“你连箱子都没有，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唐医生看着我，语气总算缓和了几分。
我见和解有戏，心里不免激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找回箱子，你就可以给他一次机会是吧？”
“你先找到再说。”唐医生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