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门前看戏(1/1)
目的达成,苟晓柳便推着周卓脱离人群,往侯府对面的茶楼走去。
闲人们还有个特点,喜欢把别人家的事当做自己的事。
此时,不仅是在外闲逛的男人们,还有些大宅后院里的丫鬟婆子,酒馆茶楼里的掌柜婆娘,甚至家中做饭的婆婆媳妇们,听得外面热闹,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出来看上一眼。
相比起男人,女子对爱情的唾弃,往往是更加直接和炽烈的,因为每个女人的心中,总是有那么最少一个女人,只要想到她就要唾骂一声:
“呸!狐狸精!”
张黄氏抛家弃子的爱情故事,被俞传俞烈,愈发生动,已经不止是狐狸精,还是搅家精,扫把精,老妖精。
她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敲锣打鼓的往穿云侯府走,心里得意的紧。
或许是她心底也有那么些做将军的情结,此时身后跟着这么多人,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敌了,此时就差一匹高头大马让她骑上。
可是这帮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凶恶了?
不,不会,一定是天热,自己眼花看错了。
张黄氏抖抖身上的锦衣,心想,这衣服是好看,就是不怎么透气。回头把这事办成了,让老大问问董家的人,看能不能要一匹凉绸来做件衣裳。
听说那凉绸是皇庄里出来的,不仅好看,穿上还凉快的很。
想到这,张黄氏暗中给自己打气,觉得给周富贵做主续弦,已经十拿九稳了。就像董家那个人说的,只要跟来的人够多,事情闹的够大,周富贵就不敢不答应。
老母亲在炎炎酷日中,亲自上门给他续弦娶妻,他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孝!周富贵现在可是侯爷,一个不孝的名声下来,他背不住。
张黄氏越想,心中底气越足,冲着旁边跟来的金牙湾村锣鼓队说:“锣给我使劲敲,敲破了我赔你个新的!”
有个尖嘴猴腮,长了张老鼠脸的小伙从人群中蹿到张黄氏跟前:“大娘,您们这些乐器动静不够大,要不要试试我的?”他说着话,把一个乐器差点杵到张黄氏脸上。
张黄氏下意识捂住腰包:“我可不给钱!”
老鼠脸热情洋溢:“不用钱,饭都不用管,我就新学了个曲子,见你们这热闹,过来露个脸,还望大娘成全一二。”
张黄氏眼珠子转了两圈,看看老鼠脸拿着的乐器。
这乐器,尾巴上一个又小又扁平的嘴,中间粗细不均匀,还疙疙瘩瘩的一段发育不良的竹竿子,上面有几个洞,前面套着个松松垮垮的铁喇叭。
这不就是给笛子上套个喇叭么?那些个放牛娃都喜欢吹笛子,声音飘飘荡荡的还挺好听,就是动静不大。
“大娘我啊心肠好,愿意帮你小子一把。只不过……”张黄氏看了圈周围:“小伙子,你也看到了,大娘有大事要办。你要是吹的不好,坏了事怎么办?”
老鼠脸将七八个铜板子塞到张黄氏手里:“大娘放心,我要是吹的不好,还给你这么多!”
张黄氏将铜板紧紧攥住:“你吹!放心吹!使劲吹!”
也是个没见过钱的,七八个铜板,也就能买半笼包子。
“嘿嘿,大娘您瞧好吧!”
老鼠脸将乐器端在身前,表情变得郑重肃穆起来。
他将乐器往嘴边送,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哀鸣:“哭~黄~天~呐……”
张黄氏一看,心中不由赞叹:这小伙别看长得不咋地,这气势,一看就是专业的!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高亢,锐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唬的她浑身一抖,急忙捂住耳朵。
可是这个声音吧,它不是捂着耳朵就有用的。它直接往你的脑子里去,往你的心里去。
再加上调子,凄厉,哀婉,悲切,似是在诉说着无边苦楚。
张黄氏如果知道“感染力”这个词,现在一定用得上。
她越听,越觉得自己命苦,恨不能这辈子赶紧结束,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周围人群原本熙攘嘈杂,在《哭皇天》的曲调中,也逐渐安静下来。
炎炎夏日中,他们硬是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不敢闭眼,好像一闭上眼睛,就有一黑一白两个人,正对你阴恻恻的笑。
不知道谁家小孩先哭了出来。
在这哭声的感染下,人们纷纷悲从中来,只恨不能现在就躺下听别人哭上一场。
可是自己不能哭,不是因为坚强,而是自己,应该是被哭的那一个。
烛泪与香垂,草纸铺开黄泉路,石碑共棺立,一张草席盖平生。
周卓也没想到,这唢呐的效果竟然这么好。
更没想到,让苟晓柳传出去两首曲子,一首欢快的《百鸟朝凤》,一首哀乐《哭皇天》,竟然在这听到了后者。
虽说他不怎么在乎,可是被人吹着哀乐上了门,多少也是有些别扭。
而且,他似乎听到放放在放声大笑,笑到抽抽。
要说老鼠唐这家伙,也不知道他学的曲子,是穿云侯府的小侯爷弄出来的。
两首曲子,一把非同凡响的乐器,他辛苦练了大半年,今天就是来一鸣惊人的,当然要选一曲让人听了就忘不掉的曲子。
苟晓柳推轮椅的步子都沉重了。
那长了张老鼠脸,姓唐的家伙,之所以能学唢呐,是苟晓柳看他可怜,总被人欺负,给他个学习一技之长混饭吃的机会。
没想到啊,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给他机会,他珍惜了,也努力了,学的还很好。只不过头一次用,就是用来给少爷添堵的。
而且今天根本没找他,这个老鼠唐是自己出现的!他可真会抓机会!
“少爷,要不要让他换百鸟朝凤?”苟晓柳问的很是心虚。
周卓摆手:“算了,张黄氏怎么说也是小爷的奶奶,就当给她送行了。小六子,就用你三个月的薪俸当礼金,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应该的……”
苟晓柳这下真的想哭了。
扣掉三个月的薪俸,足足三百两,等老爹回来知道了,不得打断自己两条腿?
自己亲爹苟老六跟着侯爷,一个月才十两银子!
他有多爱财,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老爹藏在床底下的银罐子里,装的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而且,还想着趁老爹不在家的这段日子,拿到薪俸后,好好挑些首饰送给红玉呢。
完了……这下全完了……第三条腿也没希望了……
就在此时,他听到少爷口中哼出小曲:“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流泪。”
苟晓柳泪流满面:“少爷,这歌我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