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独木难支，无处可去（1/1）

哪里有那么容易。

周围七嘴八舌都是讥笑和嘲讽，走到人群中人群躲瘟疫一般哄一下散开，夜里做不完的作业刷不完的题，上课一不心打瞌睡就错过的知识点，每天无数次奔跑回家买菜做饭，收拾打扫吓坏的奶奶四处搞的破坏，给奶奶买药还要花大笔的钱。

还有一个隐形的炸弹——陈玉不知道他妈欠了多少钱，他要还多少债。

对，这是最关键的时刻，陈玉必须坚持住，他必须绷紧了皮时刻准备着面对各种困难，他告诉自己，至少他还有奶奶，林牧没放弃帮助他，老师们看起来也是同情他的。

可他到底是独木难支。

在又一次打扫过奶奶打翻的满地面粉后，陈玉忍不住朝他最亲近的人发了脾气。

那天他一定像一头疯掉的狮子，又吼又叫，他控诉当时像个小孩子一样懵懂的奶奶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能好好呆在床上，为什么他都那么累了还要给他找麻烦，为什么他有一个那样的妈，为什么所有人针对他，都把烂摊子丢给他……

发完脾气以后，看着小老太太畏缩着，还要过来给他擦眼泪的模样，陈玉终于忍不住大哭一场。

他想要放松一点，他已经太累了，他不能跟着倒下。

可他只是想要放松一点而已，在老师眼里，就成了他要放弃。

陈玉上课时撑不住眼皮睡了一会儿，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他不过是睡了一节对他来说不甚重要的英语课，班主任就花了一整节课和他谈话，让他错过了后面的一整节数学课。

林牧的笔记再多又有什么用，一堂课跟不上，堂堂课跟不上，没有老师有那么多时间给陈玉开小灶，而陈玉自己也更加没有时间去补足他错过的知识点。

期末前的最后一个月考，陈玉考得一塌糊涂。

林牧当时考得不错，但是她不敢开心自己的成绩，陈玉看得出来。

陈玉很珍惜林牧这个最后的朋友，如果可以，陈玉多么希望后来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一场争吵，没有因为那场争吵从此渐行渐远。

关掉电脑，又是夕阳西下。

陈玉总是这样，坐在窗边的书桌后，一边回忆一边打字，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没什么事情可做，不过就是这样荒废着时间而已。

沉浸在过去对他来说算是比较放松的休闲方式，不过这些天的回忆都不太轻松罢了。

费承平今天也会回家。

陈玉想起自己在中写道：小王原本是恨小卷的。

其实，恨早已经模糊掉了，剩下的全是离不开。

他的人生只有费承平，剩下的日子不过是围着费承平转，可能有点亏，他才二十七岁，过后大概还有大把的时日，费承平年纪比他大，某一天费承平死了，他该怎么办？

或许用不着想这么多，谁知道，他又能有几天好活呢。

陈玉胃口不好，不爱吃零食，饭也不怎么好好吃，久了就有点低血糖。

动一动就喘，喘得多了就疲软，这样的他根本承受不住折腾。

费承平很快没了兴致。

两个人各躺在床的一边，一时间都在沉默。

费承平回忆着那时的陈玉，年轻有活力，虽然瘦了些，但每一丝皮肉都似乎嫩的能掐得出水，还有着年轻人独有的轴劲儿，一沾上他，就恨不能和他绞死在床上。

陈玉瘫着，感觉到心脏在很努力地跳动，心跳强烈到甚至带动了整个身体，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啊跳。

费承平今天带回的饭菜也是一样，陈玉莫名闻出了里头的乳臭，为此就没有多吃。

费承平不常嘱咐陈玉多吃一点，过去是想着陈玉瘦一点就少一点力气，对他来说更加好控制，现在，陈玉的身体已经衰败成这样，多吃又有什么用。

比起费承平，陈玉自己甚至更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他听着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想着，明天出门走走吧。

费承平早就不再限制陈玉出行，说放松警惕也好，说有恃无恐也罢，在相信陈玉绝不会也不能背叛这一点上，费承平和陈玉可以很好的达成共识。

的更新暂且搁置一天，虽然近期陈玉只有这一件事情可做，但他这么多天从未缺席，想必可以有一天休息时间。

陈玉无处可去，最后也不过是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走了走。

小花园里有人在溜猫。

那橘色小狸花脖子上挂着牵引绳，精神很抖擞，长腿长脚的，看着很神气。

陈玉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晒了晒太阳，就想回去了。

比起阳光空气人群和草地，陈玉更想回到楼上那个房子里去，虽然那里空气更加腐朽，空荡荡的没有人气，空间更加密闭，但那样的环境才适合陈玉，陈玉自己这么认为。

“帅哥，你是弯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玉旁边坐了一个人，就是那个溜猫的女孩儿。

看着年纪很轻，说话很直接。

女孩儿见陈玉沉默着看过来，于是补充道，“我住你家楼下，见过按楼上电梯的就你们俩，想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如果冒犯到你了请别见怪，我没有歧视的。”

橘色狸花貌似对陈玉很感兴趣，友好地蹭着陈玉的小腿，他久久地看着猫，然后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

“哦……”女孩顿了一下，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没别的话我回去了。”

陈玉站起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女孩儿却叫住他，“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你的那位……”

“我知道。”

对着女孩儿不相信的眼神，陈玉重复一遍：“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女孩儿皱起了眉头。

陈玉没理，自顾自回了家。

何必提醒他，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他生来就是小三的孩子，在他身上，发生什么肮脏恶心的事情都不奇怪，如果他平顺健康无灾无难地长大，那才是老天最大的不公。

就让他迟钝地活着吧，他不想知道太多，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是他能接受的最好也是最坏，他不想再承受改变，一丝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