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少年承云的梦魇（1/1）

“醒有八种征兆，梦有六种原因。

……

其中一种为神遇之梦，是自身灵魂离体或身外杂魂入体所致，前者会遇见现实中发生之事，后者会带来非本源之记忆，二者皆可致梦。

古之真人，神形契合至臻，不受内外惊扰，故寝不梦，觉无忧，食不甘，息深深。”

——《冲虚内经》

“你先说说看，什么样的梦魇。”易合盛了一碗汤，饶有兴致地问道。

承云看了一眼绯妍，犹豫了一阵说道：“此事和绯妍姑娘有关，恐怕不能当众说。”

“那你单独跟我和绯妍说好了。”

“可以吗？”承云又看向绯妍征求意见。

绯妍想了想，无非就是衣服的事情，便同意了。

然而玄音却突然说道：“既然是梦，又不是真的，为什么不当众说？还是说，怕被我们发现了什么破绽？”

绯妍虽然知道玄音在针对自己，但她没有反驳，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于是便说道：“好啊，那就当众说，待会儿问起你的时候也希望你能当众说。”

玄音没有理绯妍，目光又落在了承云身上，承云便开始回忆起昨夜的事。

昨夜不知何时，承云从梦中惊醒，眼神空洞，大汗淋漓。

他再次做梦了，还是那个相同的噩梦：

曾经有个让苏承云魂牵梦萦的姑娘，穿着跟绯妍相同的红衣。

不过那个女子只在梦中出现，样貌他记得真切，不是绯妍，却还要美几分。

在梦里，那其实是一件绣着金丝纹理的婚服，华美庄重。

红烛帐暖，承云在梦中与她对拜合卺，共赴春宵。

可是一道烈光乍现，随即承云耳鸣不止。

酒杯落地，房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他竟然当着承云的面，徒手掏出了美人的心脏！

随着一群侍卫推门而入，众人共同目睹了美人倒在血泊香消玉殒。

而那鲜血染红白衣的男子，看着手中还在跳动的心脏，面无表情，俨然早已习惯了此等血腥。

下一个画面，是承云参加美人的送葬仪式。

她的遗体安放于水晶棺中，仪容圣洁而安详，送葬队伍皆操戈带甲的猛士，绵延不见首尾。

像是经历了一场铭心刻骨却功败垂成的爱恋，承云的眼泪从梦中滴落，随着那裹挟着一抹红艳的水晶棺，沉入一片翻涌的红湖。

然后他出现在了一面洁白的高墙外，前方是紧闭的城门，身后是凛然的雄师。

忽而地动山摇，只见眼前的城楼逐渐消失，月色变得黯淡无光，在一片漆黑过后，前方的城池化为望不尽头的巨大深谷。

画面又转到巍峨群山，同样是夜晚，却火光耀目。

周围的山岭尽数燃烧，染红夜空铺成漫天云霞。

杀喊声冲天，有满身是血的将士呈上了一颗通透的琉璃珠，其内部有一种独特的烟云状纹理。

透过它，承云竟然又看到了那名让他念念不忘的红衣女子。

女子正俯身在一块岩石边哭泣，岩石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当他想要去看清，梦就消散了。

这个梦曾反复的出现，内容也如出一辙，就连结局都没有任何改变。

那时承云不过才十二岁，被这个梦弄得怅然若失无心修行。

梦起于心动，止于心忧，他一直想弄明白梦里发生了什么，自己究竟是她的恋人，还是仅仅是个旁观者，虽然这只是一个梦。

他的师傅了解情况后，说可能是妖邪入梦，便传授他清心诀。

他终于不再胡思乱想，随着年龄与功力的增长，那个梦魇随着往事逐渐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直到他那晚看见了绯妍的红衣，他再次想起了那忧思难忘的梦。

就在前两夜，这个梦再次出现，就连清心诀都没有用，这便是为何绯妍看他脸色总是那么差。

“如果是真的，这也太邪乎了！”绝垠感叹道，“你确定跟绯妍的衣服一模一样？”

“八年了，反反复复，错不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神遇之梦的第二种，它不是你的记忆？”玄音分析道。

承云点点头：“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我自认为可以稳固我的三魂七魄。”

“你一个大男人，还被这梦给吓到啊？”邈邈也参与进来，“单凭一件衣服，怎么可以判断是记忆呢？”

然而此梦的另一名“当事人”绯妍始终没有说话。

也许外人听上去都以为是承云瞎编的，或者说记忆错乱了，只有绯妍自己清楚，这个梦一定跟自己有关联。

虽然单凭一件衣服不能说明什么，但承云之前还提到过头冠。

“我不是被吓到，而是无数次的无能为力，让我难以释怀。”承云解释道。

“好……好可怕……掏心。”这时轻尘喃喃自语，她的确有被那场景给吓到。

“婚服？我那衣服怎么会是婚服呢？”

这时绯妍终于开口了。

那的确是她自己的新衣服，但却是为了更隆重地参加黎慕的婚礼。

可能帝王家的衣服太过华丽，被承云构思成了婚服？

“是啊姐姐，婚服不应该是黑色的吗？”轻尘也问道。

“各国习俗不一样，我们漠雪是黑色的，旸谷的婚服却是红色的。”

红色？

绯妍陷入沉思，印象中旸谷并没有这个习俗呢？

“那也不能说红色衣服就一定是婚服吧？”绯妍反驳道。

“按照他梦中的场景，你们都在和合卺酒了，那肯定是婚服了。”

“这……”

绯妍又无言以对。

“承云老弟，我们差点被你带偏了。”这时绝垠指着书上的内容，“醒有八种征兆，梦有六种原因，神遇、思虑、惊愕、醒悟、畏惧，你凭什么肯定就是神遇之梦的记忆呢？”

“对啊对啊，我绯妍妹妹好着呢，什么掏心掏心的，多不吉利！”邈邈附和道。

承云皱了皱眉，再次看向易合：“所以易先生，您能解释这个梦境吗？”

原本就是请教他，而他到现在却一言不发。

易合放下手中的汤匙，翻开书的另一页，不紧不慢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梦里看到的不是记忆，而是未来？”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整个大堂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