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1/1）

幽州，宁城，莲亚娜部驻地。

莲亚娜并没有能说服她的族人，跟随她离开草原，即便是受到其他鲜卑同族的挤压，生存愈发艰难的情况下。

总的来说，部族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听从莲亚娜的命令的，主要是以“卡格里”为首的鲜卑人。另一部分，则是反对的一方，以名叫“戈尔”的鲜卑男子为首。

“那些汉人，很会骗人。莲亚娜大人，可千万不要上当。”戈尔大声地喊道，试图争得其他族人的认同。

尤其是那个汉人，居然要求他们剪掉他们的发辫。路上必须收缴他们的弓马、佩刀，才能跟随他，前往一个叫做“涿县”的汉家城池。

那里没有草场，他们不能牧马、打猎，反而要像那些汉人百姓一样，终日躬身在田间耕作。

最重要的是，除了莲亚娜大人有特殊优待，能将名字写在一个叫作“户籍”的东西上。他将被剥夺“小帅”的职位，和普通的族人一样，都只能成为最低贱的奴隶，再也不能享受特殊的地位。他还不如带着族人，一道往北，去投了檀石槐。

追随他的，不明就里的族人，纷纷开口道：“是啊，大人。留在这儿，日子虽然清苦些，但还能有条命。”

他们都听说过，曾经有汉人勾结汉军，将依附于他的鲜卑同族杀死，将他们的首级充作了军功。

莲亚娜知道他们族人的担忧，开口道：“我已经嫁给那个汉人，他将成为我们部族的大人。之后，我们将会诞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将拥有一半的鲜卑人血脉。”

再多的大道理，也比不过血脉的亲近。

果然，一部分原本摇摆不定的族人，听闻了莲亚娜的话后，选择相信她的决定，纷纷站到了她的那一边。

他们的想法很自然，也很简单。尤其是之前，鲜卑人还属于母系社会，孩子就应该和母亲更加亲近的。比如说，鲜卑人常常会发生“杀父弑兄”的事情，却唯独不会对母亲出手。（孩子一定是母亲的，但不一定是属于父亲的，很合理，划掉）

看着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倒向对面，戈尔明白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大声疾呼，污蔑道：“莲亚娜背叛了部族，我要求按照鲜卑人的习俗，重新推举部落大人。”

自从檀石槐联合鲜卑的各个部族后，为了笼络原本鲜卑贵族，将鲜卑人以往的“部落大人推举制”，改成了“部落大人世袭制”。（但明确的私有制还未确立，类似于原始的共产主义）

这个戈尔眼见，无法取得其余族人的支持，于是便提出了要恢复鲜卑人的旧制，企图掀掉桌子。

“哦？那你们是怎么个选举法。”

当他们两拨人争斗不休时，刘备正好带着随从，来到了莲亚娜部的驻地。

那戈尔见到刘备等人来此，仿佛抓住了莲亚娜“通敌”的证据似的，高声道：“莲亚娜带着他的汉人奸夫，要将我们都送给那些汉军，充作军功！”

听到戈尔的话，底下的族人开始骚动，到处是孩子的哭闹声、妇女的尖叫声。

刘备转头，用眼神向傅洪示意了一下。

傅洪点点头，扯开嗓子喊道：“按照你们部落大人的要求，我们是给你们送东西的。”

随着傅洪的话音落下，苏双便招呼着商队的随从，将盖在辎重车上，原本用来防雨雪的布掀开，露出了里面的物资。

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对于双方普通的百姓而言，统治者画得大饼再香，都不如眼前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果然，这些鲜卑人的眼睛，都被眼前白花花的盐、精美的布帛，给吸引了过去，骚乱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刘备骑着白色大马，找到人群中的“戈尔”，居高临下地道：“就是你要重新选举部落大人？

“说吧，你们是怎么个推举法？”

戈尔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昂首道：“比箭术如何？”

他也不傻，他知道他们这群汉人中，有一个骑术了得的。那个汉人能驯服，他们鲜卑勇士都未能驯服的烈马。

刘备点点头，轻笑道：“依你便是。”

说着，便有人将绑着布帛的棍子，插在了离他们五十步远的地方。

刘备摇摇头：“太近了，再远些。”

直到那根棍子，插在了离他们百步远的地方，刘备才喊停。

刘备收回目光，看向戈尔：“足下以为如何？”

戈尔看了一眼靶子的距离，知道这非神射手，不能做到。以为只是这个汉人，在吓唬他。于是，逞强道：“尚可。”

刘备想了想：“还不够的话，这样吧……我们二人举着各举一根棍子，从部下中选出一箭术高超之人，向我们射箭，如何？”

戈尔一愣，听这汉人的意思，他不仅想分高下，还要决生死！

刘猛惊呼道：“兄长！”

对于兄长娶那个“丑八怪”当他的嫂子，他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松了一口气，高兴兄长没有龙阳之癖。

若是为此搭上兄长性命，刘猛却是第一个反对。

刘备没有理会他，反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韩当和黄忠：“义公、汉升，你二人可有把握。”

韩当皱了皱眉，他虽说有把握，但也不是必中，若是有个好歹……

“家主，某家不愿为罪人。”

刘备待他恩若兄弟，就是有九成把握，他也不会将箭射向刘备，也不愿意有人将箭射向刘备。

黄忠则没有这么多顾虑，在心中，暗暗估计了一下距离，如实道：“在下没有十成把握，五成左右。”

“足矣！”刘备朗声道。

随后，便将目光投向戈尔。

他在赌，赌黄忠的箭术卓绝，赌这个鲜卑人胆小。

戈尔一听，居然能有五成把握，吓得脸都快绿了。但他还在心存侥幸，认为这个汉人怕死，不会真的跟他搏命。

于是，强自镇定，找到他手下里，最擅长射箭的一人，说道：“柏山羊，你……你负责执弓。”

二人各自决定人选后，刘备策马，来到莲亚娜面前：“可否借夫人手帕一用？”

莲亚娜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一双碧珀般的眼眸，凝望着他，神情复杂地道：“妾望郎君凯旋。”

“可否请夫人吹箛（菰）荻？”

箛荻是一种植物，和芦苇相似，叶子细长，卷可吹响，可用作军中号令。蔡琰所作的《胡笳十八拍》中的“笳”这种乐器，就是从这演变而来的。

见莲亚娜点头允诺后，刘备转头对戈尔道：“等到你家大人，吹响这箛荻，二人同时松手。之后，生死由天！”

说完，丢下戈尔，策马来到百步之远，举起手中的手帕，大喊道：“汉升可知我意？”

黄忠微微眯眼，紧盯着刘备的手帕，高声回道：“忠已知晓。”

戈尔见刘备来真的，不禁有些慌了，连忙将“柏山羊”招至身边，嘱咐道：“到时候，你只管将箭口朝天。在这个距离上，那汉人真有五成的把握射中，我认输即可。”

反正一半一半的，耍赖输了，至少还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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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少而贱老，其性悍塞。怒则杀父兄，而终不害其母，以母有族类，父兄无相仇报敌也。”——《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

·“自檀石槐后，诸大人遂世相传袭。”——《后汉书·卷九十·乌桓鲜卑列传第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