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钟楼（1/1）

大秦的新生代修士们中，很大一部分的比例，没有机会真正在生死关头施展出全部绝学。

这其实带来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我知道我很强，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强。当初紫风华答应叶辰的约战，心态其实就源于此。

大家都是筑基修士，凭什么你就比我厉害？

如果像谷雨前世的网络文学一样，修行分个前中后期，或许还能有个评判实力的标杆。只是修道院并无意继续设置更多的考试，在这个标杆缺失的情况下，修士们便只能在正规或不正规的演武场上搭手，来评判自己的实力。

但问题在于，大部分的修士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并非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实力边界那么好奇。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糟糕的事情，一些修士因为偶然或必然的某些情况，真正体会到了自身修为的强大，心态就慢慢转变了。变得骄傲，变得冲动和暴躁，变得对规则蔑视。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修道院将其命名为高阶修士狂暴综合症。如果没有外界干预，这其中的一部分甚至会慢慢成为新时代的旧党人。

让紫风华感到担忧的是，经历了那晚雨夜的生死搏杀，谷雨现在的心理，会不会正在向着这个狂暴症发展。

仅仅是因为一个口角，他就准备对两个低阶修士施展幻术，如果这两个人是黑社会，或者他们做出更冲动的事情，今天岂不是要见血？

尤其谷雨出身孤儿院，从小日子过得清苦，内心敏感中带着一丝脆弱，这样的成长经历，本身就让谷雨的心智带着裂痕。

如果有一天，谷雨认为凭自己的修为，本应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岂不会成为下一个叶辰？以他的幻术，想获取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让紫风华庆幸的是，面对她严厉的表情，谷雨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向紫风华深深鞠躬，言辞恳切：

“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不起我错了，让姐姐担心了。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有些道理我懂得有点晚，以后请姐姐教导我。”

紫风华瞬间便心软了。一只玉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短发，严肃的脸冰霜立刻融化，“傻弟弟，以后你可以叛逆，但是不可以不听话喔。”

看着谷雨认真点头，紫风华没有把这次的事件放在心上。在听话这一点上，谷雨做得是很乖的。

他甚至有些乖过了头，听话到因为萧云烟的一句警告，他便从此拒绝得知坏女人与叶辰的因果。

剩下的两天，除了在王玉枫的拜托下为谷雨买了新手机，二人基本都没有外出，一直宅在病房里。

买手机紫风华当然早就想到了，但考虑到关心过头害怕谷雨多想，这才没有主动为谷雨花钱。

同住一屋的日子渐渐也适应了。这大男孩一直保持着应有的礼节，甚至在特殊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拘束。反而是紫风华在主动找谷雨互动。

同居的日子异常闲适，除了吃饭二人几乎没有再走出医院。紫风华是情绪动物，有时会突发奇想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有时又会宅在家里一周都不出门。

大多数时候，紫风华都会敞着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看看书本，玩玩手机，或者望着窗外发呆。二人的交流有时会很少，但目光交织的时候，也会相视一笑。

这种状态很奇怪，就感觉，跟谷雨在一块儿，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无聊。

只是这三天里，没有一点叶辰的消息。他仿佛消失在茫茫大海，再也无法探寻。

谷雨的心情也由放松变成了焦虑，眼看着天气预报里显示的这一轮雨季即将结束，在第四天的上午，他终于沉不住气，避开紫风华，在走廊上拨打了王玉枫的电话。

“妈，寻找叶辰，我必须要出手了。”面对拨通的电话，谷雨直接开门见山。

“你的伤怎么样？”王玉枫的语气隐隐中气不足，透着一丝疲惫，谷雨立刻明白，为了找叶辰，王玉枫也出了很大的力。

“生龙活虎，基本痊愈。剩下的修养，不用住院也行。”谷雨对着王玉枫安抚道：“妈，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找人的事情还是我最在行。雨快停了，时间紧迫。”

“一个小时之后到钟楼顶层来找我。”王玉枫随即挂断了电话。

于是谷雨立刻将王妈批准马上出院的消息，告知了床上嘬着奶茶冲浪的紫风华，并收获了紫风华的一脸懵逼。

“想起来了，还没有给姐姐介绍过我的另一门禁术悲鸣雨夜，灵识融进雨中不可探查，凡是接触雨水的事物都会传递回信息，相当于一个导航卫星。”

谷雨进行了简单总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骄傲。

紫风华将墨镜沟下鼻梁，望着谷雨陷入深思，“你这小不点，大学都没毕业，怎么自创这么多禁术？”

正常大学生毕业，才堪堪踏入淬体境好吧。你这个傻弟弟，天才得不要太过分了。

“也就两三个吧，论文还一个都没写出来呢。”望着紫风华呆呆的表情，谷雨忍不住委婉自夸了一句。

“姐姐放心，以后我发表论文的时候把你的名字一起带上。”

故作矜持地扫了谷雨一眼，紫风华把耷拉的墨镜推回了鼻梁，轻咳两声说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说，那我们快点出发，等找到叶辰一定要狠狠修理他。”

迅速打包好随身物品，二人办完出院手续，乘坐地铁回到了久违的渝都学府，再乘坐校车来到了钟楼。谷雨压根不回家里放行礼，直接将大包小包交给了校车司机，便和紫风华一起冲进了钟楼。

钟楼是学府的一座塔，共有十八层，是学府内最高的建筑，也是渝都学府的一个地标。这里每层都是一个小教室，通常是精神系在使用。第十七层楼上有一个巨大的时钟，钟楼也因此得名。

第十八层空间不大，本是一个观景台。谷雨忽然发现，电梯里十八层的按键似乎已经失灵，按下并没有亮起。只好先去十七楼，再步行上楼。

二人辗转来到十八楼，这才发现入口经过改造，已经安装了一个大铁门。门虚掩着，谷雨走进房间，王玉枫早已在里面等待多时。

里面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观景台，望远镜和座椅都还在，只是新增了一些奇怪的设备。

最吸引眼球的是房间正中心这个看起来很高科技的座椅，座椅上方管线连着一个朋克游戏中炫酷的机械头盔。旁边则有连接着座椅的庞大仪器。

王玉枫在窗前眺望着远处，见二人进入房间，右手指向座椅说道：“坐吧。”

“噢。”坐上去的第一感觉是舒服，谷雨搭起二郎腿，感觉还挺酷。还没来及询问，王玉枫已经开始解释：

“这是修道院最新成果，灵识增幅器。既能辅助灵识修炼，也可以极大增幅灵识。至于能不能找到叶辰，就看你的造化了。”

王玉枫将机械头盔套在了谷雨头上，打开仪器，随着头盔上的红灯亮起，瞬间磅礴无比的灵识如同巨大的海浪实体释放了出来，简直势不可挡。

谷雨甚至感觉，王妈的灵识，也不过如此了。借助这套仪器，他竟然短暂到达了国士修为。

“凝神静气，灵识不要失控。”王玉枫叮嘱着。谷雨对灵识的掌控一直天赋极佳，这还是他少有的灵识不受控制。

随着谷雨慢慢适应了仪器，谷雨的灵识逐渐不可察觉，在他的脑海中，渝都学府的模型缓缓成型，并缓缓向远处蔓延。

“灵识覆盖全城，这样的事情以前我想都不敢想。借助这套增幅器，我居然觉得我可以做到。”谷雨的声音高亢，显得格外兴奋。

王玉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套设备是我专门申请的。以后钟楼顶层会成为精神系的禁地，必须经过我的允许才可以进入。我只批给你一天的使用时间，今天如果找不到，寻找叶辰就不是我们母子的事情了。”

一旁的紫风华早已目瞪口呆，灵识覆盖整个渝龙府，这是怎样的通天修为，恐怕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王妈，你已经试过了吗？真的可以做到俯瞰全府？”如果不是眼前灵识内敛完全看不出修为的老妇人亲口说出，无论如何紫风华也不会相信这是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但老教授缓缓点头，语气平稳：“可以，但挺累的。灵识的量到底是比不过这臭小子。找人这种苦差事，还是交给谷雨吧。对了，回去以后再写一万字的心得体会给我。”

“啊，一万字也太多了。要不还是打个折吧。”谷雨赶紧求饶，“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千字的论文我都憋不出来。一万字会要命的。”

但王玉枫摇了摇头严肃说道：“字数没得商量。而且以后每次使用都得有。这些报告是要上交修道院的，这等国家重器，你以为随随便便就交到你手里？”

“好吧。”谷雨有气无力的同意。这就像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本来是非常高兴的事情，偏偏看完要写观后感，于是电影就没那么好看了。

“把整个渝龙府的模型建出来，这是我布置的作业。”灵识增幅器前是一个大的办公桌，周围是一圈座椅。这是王玉枫专门为谷雨准备的舞台。

王玉枫与紫风华在谷雨身旁坐定。在办公桌上，灵识环绕，栩栩如生的钟楼立刻成型，接着道路慢慢往远处延伸，教学楼、宿舍楼、操场逐渐显露身影。车辆在低速行驶，行人或打伞或冒雨穿梭其中。

没有色彩，这是一个灵识注视下灰色世界。

“碰到熟人了，这是林渊，身边是君还池和白发。”谷雨指了指结伴走向校门口的身影。

随着建筑挤满办公桌，为了展现更远距离，建筑的比例逐渐增大，代表人的身形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你这建模，完全认不出来。”

紫风华望着越来越小的人影，掏出手机向君还池发了条消息，问他们一行要去哪儿。没过多久，手机上便收到了君还池的回复，他们作为胜利游行筹备组干事，要去教育局递交新修改的方案。

“没办法，为了广度只能舍弃精度，我能认出来不就行了。”谷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脸得意。

建模的过程很辛苦，谷雨认真用灵识雕刻着渝龙府的模样。不久，整个沙区的全貌都出现在了桌上，跨过大江和渝水，速度变得慢了，但依然在有序进行。

沙区、中央区、北区、九龙区、渝南区、江南区，花了很长时间，但谷雨真的完成了整个渝龙府主城的建模。

完成的那一刻，谷雨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了高高在上的神灵，深处高空，居高临下俯视着芸芸众生。每一滴雨都是他的眼睛，渝龙府尽在掌握。

尽管一直压缩模型，但整个地图还是超出了办公桌的范围，几乎布满整个观景台。紫风华只感觉眼前满是密密麻麻的高楼和道路，蜿蜒的两条河流和起起伏伏的地形面前，代表人的灰点已经小得几乎不可见。

望着这巧夺天工的杰作，她不由得惊叹：

“渝龙府，真的好漂亮。”

建模完成，王玉枫满意地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心说道：“找人就交给你了，灵识枯竭就回家。走之前记得锁门，老妈我要回家补瞌睡了。”

从自我陶醉中解脱出来，谷雨对着王玉枫离去的身影提醒道：“妈，下午还有课，别睡过头了。”

“已经通知他们自习了。”破天荒的，王玉枫居然逃课了。看来为了找人和熟悉机器，王妈灵识已经接近枯竭了。

王玉枫离去，谷雨又短暂获得了二人世界的机会。他朝着紫风华眨巴眼睛，有些期待地说道：“姐姐，维持模型消耗很大，你要不要跟我视觉共享？”

“视觉共享？”

紫风华还没有做决定，眼前的整个模型迅速变形，化成纯粹的灵识如海流般涌进了她的左眼。

突然的变故让紫风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眸。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在眼前浮现，紫风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角的清泪便止不住地流下。

“这种感觉，就好像神一样。这真是修士可以做到的吗？”来不及拭去滑落的泪滴，紫风华已经沉浸在了这无边无际的视野之中。

在她的视线里，天空中两只瞳孔正俯瞰渝州大地。身处左边的她转动瞳孔，从北区到南区，从最东到最西，一览无遗。

“小雨，你可以借助雨水发动幻术吗？”紫风华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谷雨的回答。

“最多就是钟楼周边。要是我可以隔着半个渝龙府发动幻术，那我就真成神了。”谷雨的话悠悠传来，让紫风华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件惊世骇俗的禁术，是大秦最高科技成果的体现，是科技改变生活。还好，眼前的这个弟弟，还是她勉强能理解的状态。

“接下来，就是努力找逃犯了。姐姐，我们一起，将叶辰绳之以法。”

紫风华拂去脸颊的泪痕，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