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梦境之中（1/1）

广陵城，琼花观。

似乎一切尚在梦中。

萧山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大门，再穿过那座三清殿走出来，只见大殿的后面还有座小园。

如今四月出头，将至夏初，小园里春意盎然，碧绿犹存。

我这是要去看琼花树吗？

萧山只觉得不由自主，似乎有个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推动着他朝那里走去。

再走过一段青砖小路，萧山就看到一座小亭，小亭上方正写着“无双亭”。

而无双亭的边上，就是那株满树盛开雪白花朵的琼花树，花团锦簇如雪，似云如烟似雾。

只见花树的下方，一个苗条的身影亭亭玉立，此刻正仰头看着花树。

她正用手轻轻抚摸着琼花树，嘴里似乎念念有词，眼里也有泪光在闪动。

萧山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秋月？”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脚步声，这个女子突然回过头来，于是萧山看清了她，她也看清了萧山。

秋月，正是慕容秋月！

萧山痴痴地看着她的脸，这已不是昔日那张温柔甜美、恬静优雅的脸，现在这张脸上剩下的已只有真情。

虽然这张脸此时也充满了激动之情，但却是苍白的憔悴的，美得令人的心都碎了，显然慕容秋月也经历过无数折磨，无数痛苦。

但唯一没有变的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那么坚强，似乎里面有无数的星光在闪动。那是激动的热泪，也是她心中被激活的光。

萧山痴痴看着这个魂牵梦绕的女子。这一刻，他弄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自己是该哭泣，还是该狂喜？

是应该嘲笑命运呢，还是应该感激苍天？

他一时呆在了原地，慕容秋月也满含热泪地看着萧山，两人都没有说话。

凉风习习，白玉般的花瓣纷纷飘落，如花雨般洒在他们的身上。

####

突然间，梦境如黑暗里的潮水般袭来，萧山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经从白天变成了黑夜，而且地点从琼花观移到了一片梅林。

萧山四处打量，他脸色变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夜晚。

慕容秋月的阁楼。

他又重新来到那座小楼，他看见一个人影此刻正站在那棵树上，而慕容秋月就在小楼的那扇窗户里。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离开慕容家。”松树上的少年在询问。

“跟我走吧，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摆脱束缚在我们身上这些该死的命运。”

少年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在劝说。

“命运，就是别人给你指的道路，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一些事情，必须要面对的一些东西。”

走吧，我们一起逃离这些该死的命运。

但是窗户里的那个人沉默了很久，最后冷冷说道：“跟你一起逃走？就像你的母亲当年一样吗？”

从慕容秋月说这句话那一刻，萧山又一次听见自己的五脏六腑破碎的声音，是被胸口怒吼的海啸活生生地碾碎！

他心里在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一句将他的内心都刺出血的话语，不远处两人后面的对话就再也没有听清楚。

轰！

天空中一声惊雷，在萧山的头上炸开，让他从这痛苦的回忆中醒来，也让他对慕容秋月泛起的柔情和思念全部在这炸雷中烟消云散。

####

萧山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栈里。

此时夜色依然深沉，房里的一张桌上点着一只蜡烛，火光下桌子上似乎有新刻的痕迹，他走过去一看，只是桌面上有几个用手指刻的字：某家去也，保重。

这是鹏举客栈？

我还在梦里吗？

萧山呆了，他又躺回了床上。

他眼望着屋顶，他感觉胸中仿佛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无数巨大的冲动在互相冲击、碰撞、纠缠，好像随时随地都能从胸腔中爆裂出来！

“秋月！难道你以前说的，一直都是在骗我吗？”他的胸中有个声音在呐喊！

他不解，他痛苦，他的内心在无声的哭泣。隔了很久很久，他才像个孩子一样沉沉睡去。

在睡梦里，想起和秋月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悲伤的日子，他还是忍不住流泪。

迷蒙中，似乎有个人静静的站在床头，似乎很悲伤地看着自己。

她似乎还叹了口气，然后，用手替自己轻轻地擦拭脸上的泪痕。

在梦中，萧山也能感觉得到这只手的温暖和动作的轻柔，还有那轻微但清脆的铃铛晃动声。

就像，就像很久很久他梦到过的母亲的手一样，充满了对他的疼爱和怜惜。

“是谁？难道是玲儿吗？”

一想到叶玲儿，他赶紧睁开了眼，却发觉房子四周里空无一人，莫非是南柯一梦？

西窗敞开，清凉的夜风吹入房中，难道她已离去？

萧山跃出窗户，外面是冰凉如水的街道，街上也没有半个人影。

“玲儿！玲儿！我知道是你！你出来吧！” 萧山就站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巷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 “你知道吗，自从你被抓走以后我一直在想你吗？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失去你！”

“我要告诉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听见了吗？”

声转凄凉，已近嘶音！

一人，从旁边的黑暗处慢慢的走出来，夜风中她的衣衫淡如春月，眸子却明亮如秋星。

洁白的月光下，她已泪流满面。

是叶玲儿！

“玲儿，真的是你！”萧山又惊又喜，说道：“太好了，你逃出来了！”

叶玲儿却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泪水在她脸颊上无声无息地流淌，她的眸子里的哀伤和失望让所有看到的人都会为之心碎。

“怎么了玲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萧山看着叶玲儿如此伤心欲绝，心里无比自责，忍不住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一拉之下，萧山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从叶玲儿身上穿了过去，面前的叶玲儿只是一个虚影。

“这……这怎么回事！”萧山大惊失色。

叶玲儿不答，她俏立于小巷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只夜间浮现的精灵，也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叶玲儿是谁？”黑暗中有声音在问。

“她是……她是我的同伴，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爱人！”萧山用尽全力在呐喊。

“那她呢？慕容秋月呢？”黑暗里的声音冷冷问道：“你刚才在梦里一直想的是她，不是吗？”

“你……你说秋月？”萧山喃喃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黑暗里的声音不再出现了。

轰！天地之间突然又是一声炸雷响起，萧山惊恐地发现叶玲儿这个玲珑剔透的身躯似乎出现了裂痕，如蛛网般的细缝在她洁白晶莹的脸颊上开始慢慢延展，最后蔓延到了全身。

又是一声炸雷响过，她的身体就突然整个裂开，然后散开成无数洁白如玉的琼花花瓣，随夜风飞扬，飘向遥远的天际。

“玲儿！”

在这满天飞舞的琼花中，萧山发出悲痛欲绝的吼叫，他拼尽全力地扑过去，想要拥抱她，留住她。

但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底的深渊，他一下子就坠落了下去。

####

“啊！”萧山大吼一声，他终于从一个接一个的梦境里真正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来，只觉自己满头都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