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袭(一)(1/1)
入夜。
长林山的夜,是萧山前段时间最糟心的回忆。
一般的深山野林,一到夜晚各种夜行动物会出来觅食,也有一些胆小的动物来喝水和透透气,但只要你在晚上烧起一团篝火,就可以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
可是在这妖兽出没的长林山,深夜则成了危机四伏的战场。白天狂暴嗜杀的妖兽,在晚上时会变成擅长潜行伏击的专家,它们会收敛起妖气,利用环境或者自己能力隐藏起来,然后随时出现在你的背后、头顶、脚下,以及各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以致命一击。
在这种地方,没有人可以独自生存下来,不过有三个人可以例外。
云瑾又出去探路了,这个男人似乎是铁打的金刚,萧山这几天好像从没见他休息过,不是独自一人去探路,就是默默跟着队伍前行,也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说话。
而轩辕烈呢,虽然在大家心里已成为队伍精神上的领袖,不过除了喝酒以外,他对任何事都是一概不管不看,似乎自己的职责所在就是队伍的一个保镖,或者叫打手也可以。
叶玲儿则一声不吭地跟着队伍,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除了萧山。
奇怪的三个高手,独自进山对他们来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什么要坚持跟着队伍呢?萧山经常在想。
深夜。
今晚的休息处是在峡谷口一块巨岩的背面,这个地方既可以防风保暖,又处在峡谷的下风口,能随时听到附近的动静,一旦有情况可以很容易逃跑或者进攻。这是云瑾特意选好的地方,而且他已在四周布下了慈尊驱魔法阵,这个法阵虽然对妖灵中阶以上的妖兽效果不大,但还是能驱赶走大部份的妖兽,一想到与那些无穷无尽的妖兽厮杀,萧山吁了一口气,感觉现在已经算是天堂了。
不仅如此,云瑾还贴心地布置了另外一个小巧的法阵,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实用,可以很好隐藏阵里的一切,还可以隐蔽篝火发出的亮光,又能让空气中的热力不往外发散。
这时刘鱼四当家点燃了篝火,众人围坐火堆边,殷二当家拿出干粮分给大家,三当家开始围着叶玲儿赞不绝口地夸起了云瑾,说他想得非常周到,不愧为昆仑派的名门弟子。
萧山却深知,野外的选址、设防、隐匿这些技能看似简单,其实很难,只有长年累月在野外独自生存过或者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比如深山的猎户,战场的斥候,职业的杀手,才会具备如此准确清晰的判断力和老练的习惯,这绝非名门大派世家子弟随便就能接触到,轻易就能学会的。
“老二,闲得无聊,要不给我们来算一卦?”这时段大当家突然打破安静。咳咳咳几声后,畏畏缩缩的殷二当家当即慢吞吞从怀里掏出龟卜和几枚铜钱,将铜钱投进龟卜,举起来晃了几晃,然后倒在地上,三当家和四当家立即凑过来观看。
“怎么样?怎么样?”两个人看不懂,都看向殷二当家。
二当家用手捏了捏两撇老鼠胡,一边低头算卦象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半晌,他才起抬头来一拱手,说到:“启禀大当家,这是一吉卦。”
“是吗?你算出了什么?”大当家精神一震,忙问。
“此乃一讼卦也,”二当家摇头晃脑的说:“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说人话。”太湖帮其余三人一起叫道。
“就是说,我们现在做的事,见水则不吉利,如果有高人相助则一定能成功。”二当家的三角眼向轩辕烈和叶玲儿处一歪,得意地又捻起了胡子。
“水?”段大当家愣了一下,呵呵大笑起来:“咱兄弟这趟办事正好走的是旱路,不在水里做活,而且还得到了轩辕大侠和叶仙子的相助,正好,正好!”他故意把嗓门放得很大,以便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轩辕烈似乎没听见,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用手挖了挖鼻子,扣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往远处一弹。
段大当家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了。
叶玲儿则手一拱,回道:“段大当家客气了。”
段大当家这才脸色恢复了一些,哈哈干笑了几声,赶紧与几个手下一起聊天去了。
萧山发现叶玲儿的心情比起程时好了很多,而且好像也不给自己脸色了,心想现在正是个机会跟她解释下为什么流鼻血的原因,并且顺便告诉她一下自己那些奇怪的回忆。
萧山越想越觉得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具备,于是他一边若无其事的假装在烤火,一边偷偷挪动身子,向叶玲儿的身侧位置靠去。
不过,当离叶玲儿的身边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萧山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越厉害,就像有一只兔子在心里面用力在踹好几面大鼓。
面对这种不争气自己又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萧山只能用自认为很坚定的意志力来对抗,不过随着他的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萧山神魂荡漾,只觉全身血脉贲张,所谓的意志力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搞什么鬼啊,我是去跟她解释,可没别的意思啊。”萧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正想着要向暗恋已久的女孩子表白心意的少年。
“光明正大去给她说就好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得像做贼一样?”
说归说,诚实的身体还是用慢慢挪屁股的方法向目的地靠近。
终于挪到了离叶玲儿不远的地方,萧山压抑住好像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根本不敢去看她,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了一会,然后很正经地咳嗽了一声,说到:“叶仙子打扰了,我……”
“叶仙子去散步了。”一张满是乱糟糟大胡子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是轩辕烈,他颇有兴致地看着萧山,嘴边浮现出暧昧的笑容。
萧山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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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弟,你相信缘分吗?”围坐在篝火旁,轩辕烈举起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酒,眼睛一瞟萧山,不经意地问道。
“缘分?”萧山没想到这粗线条的轩辕烈会问起这种话来,好奇地抬头看着他。
“人一出生,和父母就是缘分,你遇见心爱之人,你俩就是缘分,你我相逢,也是缘分。”轩辕烈问道:“你相信上天注定的缘分吗?”
萧山苦笑说道:“我从没遇到过什么缘分,我也不相信上天会注定的缘分。”
“真的没遇到吗?”轩辕烈一双虎目看向萧山。
“没有。”萧山苦涩地回答。
“缘分天注定,不过也在于自己去争取,萧兄弟难道从没想过这个道理?”轩辕烈又开始喝酒了。萧山沉思着,默然不语。
“那你相信命运吗?”轩辕烈停下喝酒扭过头来,又问道。
“命运......”萧山喃喃重复道,他突然不说话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拉扯了一下他的神经,让他心痛如绞,在他已经封存的那段回忆中,有人也用同样的眼神这样看过他,也问过同样的话。
“你觉得人这一生,什么是命运呢?”轩辕烈用一种很奇怪的似乎已经看破一切的眼神望着萧山。
萧山默然低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
轩辕烈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口气,举起酒葫芦正欲喝酒,突然眼光一扫,发现叶玲儿正俏立在不远方,目光沉静如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萧山发觉轩辕烈喝酒的动作突然停在那不动了,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亭亭而立的叶玲儿,他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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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玲儿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亦如花树下的那个静静站立的人影。
记忆里那个人影似乎也跟面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了一起,似乎接下来她就会走过来,会拈起那朵枯萎的花,然后对自己说着那句相同的话:
“你看,这些花都要谢了。”
萧山悲伤地睁大双眼。
花谢了,花谢了,谢了,谢了…...
萧山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朵花飘落,一朵花绽开,另一朵花又落下,又一朵绽开,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跟我走吧,跟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摆脱束缚在我们身上这些该死的命运。”
“命运,就是别人给你指的道路,是你必须要接受的一些事情,必须要面对的一些东西。”
走吧,我们一起逃离这些该死的命运。
这一刻,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已走到萧山的面前,将手中的花递给他。轻轻问道:“你相信缘分吗?”
“我相信。”记忆中的自己老老实实地回答:“遇见了你,就是我的缘分。”
遇见了你,是我真正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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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往事里一个个片段在冲刷着他的意识,又不断和面前这个人所代表的另一段更久远的记忆重叠、呼应和缠绕,让萧山陷入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只能任凭它们带着自己遨游在无序的意识中。
萧山呆呆地看着叶玲儿,他已经痴了。
“刺啦啦——”
周围空气突然发起一阵抖动,好像有看不见的墙壁出现了裂痕接着发出了破裂的声音。围在火堆边上或聊天或沉思或打盹的众人一惊之下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