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二节(正文)(1/1)
“第n,你要出门蒙脸!”
“……”他不问原因,只是无语。
小狐狸尖尖的牙磨来磨去,“墨染的容貌要是被人看见,肯定会引起动荡的!”
“……”陛下你太夸张了。
“肯定很多女人生怕你!”
“……”没有人像你这么大胆子,陛下你多虑了。
“说不定还有男人!”
“……”陛下你想的太多了。
“墨染你千万要记得蒙脸出门,不然那些男女变态扑上来会吓到你――这简直是一定的!”
“……”你在说梦话,这简直是一定的。
……
絮絮叨叨,抽抽风风,一个下午就在龙床上这么过去了,之后,夜悠雪说着说着,开始不老实。
“陛下――”他轻喘。
“……嗷呜……”嘴唇凑上去,亲来啃去。
不保险,怎么想都不保险!
君墨染是她夜悠雪的,所以,她要盖一个专属标签!
想到这里,一张菱唇贴着他脖颈耳下,又咬又吮,在那处白皙肌肤上留下一个深红色吻痕。
之后――
不好意思,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因为相爷大人知道她吻的位置,又知道她刻意弄出这种尴尬的印记――相爷是什么人,那是全天下最“单纯”,最“守礼”,最“正直”的人,想到此去江南无法遮掩脖颈上的痕迹,当下便起了怒火。
小狐狸“纵火”之后的下场就是,含泪目送君墨染离开朝凰殿。
呜呜,不给睡就不给睡!
等她攒足能量,非压倒他不可!!
小狐狸满腔志向的在龙床上打滚。
君墨染披了微湿的衣服,抬脚往宫门走,刚走出宫门,就看见凌函轩一身红衣,手握玉笛,懒洋洋靠在城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君墨染也不多话,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凌函轩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上去。
马车里布置并非凌函轩预想的简单,暖阁檀桌、香炉软榻一样不少。
完全与君墨染节俭风格不相符啊,可见在南晋女帝的“英明”领导下,大哥也堕落了……
凌函轩在心里这般感慨着,君墨染已经抽出奏本,摊开后看也不看凌函轩,淡淡道:“这车架是陛下所赐。”
夜悠雪心疼他往返皇宫相府,专门让人造了这架马车,外边看似简单,内里舒适至极,无论是用料还是器具,皆是她亲自挑选的――淡雅雍华,她给了他能接受的一切。
凌函轩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大哥高尚”的表情,笑嘻嘻说道:“陛下对大哥果真是好极了。”
君墨染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手持小豪,沾点墨批示着奏本。
马车缓缓行驶却不见颠簸,凌函轩自觉没趣,又不愿意失去先机,于是沉默着不说话。
君墨染不动如山,更是沉稳非常。
马车里的安静持续片刻,自以为沉稳,在君墨染面前却从未胜过了凌函轩大大叹了一口气,还是投降了,“你叫我在宫外等你有话说,大哥,我傻傻站了好几个时辰,不是专程为了搭你的便车。”夜悠雪赐夜子然封邑的圣旨刚刚颁下,君墨染已经通知自己在宫外等他――他确实等了,所以,现在他不愿等了。
凌函轩说完这句话,君墨染没接话,只是手中笔锋一顿,默默看着书写下的文字,片刻之后,他淡淡开口:“我马上要去江南。”
“哦……”凌函轩淡然,一双笑眯眯的眼眸通透见底,“女帝陛下让你去江南,是贬谪你?……不对,她离不开你,既然不是贬谪,那就是有意为之了。”
君墨染不说话,凌函轩便眉眼弯弯,一字一句道:“该是要你避开锋芒,保你万全吧。”
这句话说完,马车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君墨染放下小豪,抬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慢慢说道:“不是她要保我万全,而是我要保她万全。”
“恩?”凌函轩一双黑紫的眼眸深沉下去,他扯开微笑,懒懒洋洋,“大哥,她对你应该很重要,但我知道,你对她来说更重要……大哥,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这件事,夜悠雪与他之战,怕是要栽在你身上了呢。” 君墨染安静地看着他,凌函轩维持着笑眯眯的样子,又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那大哥去江南后,帝都事宜该如何处置呢?”
似乎,刚刚那句话没有出现过一样……
君墨染的唇边扬起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帝都事宜,由你全权主持。”
果然,刚刚那句话没有出现在两人之间……
“交给我?”凌函轩挑起没眉梢,以玉笛挠挠头,“大哥,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他只是打酱油的好伐,他世子殿下这么懒得一个人,自家朝务尚且不管,凭什么要为敌国皇帝卖命啊!
“你可以拒绝。”君墨染合上奏本,往他面前一推。
“这是什么?”凌函轩看着那黑底绢缎的奏本,疑惑发问。
君墨染但笑不语。
凌函轩拿起奏本,展开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大哥你――”
“恩?”君墨染温和的微笑,“函轩,你的府邸已经到了。”
凌函轩瞪他,再瞪他,再再瞪他……
瞪了半天也没用,君墨染脸上神色从容,半点也没有心虚愧疚。
无可奈何,他拎着奏本起身下马车。
目送那外型典雅的车架离开,他低头展开奏本,上面文字优美,语句……就彻底让人无奈了。
以花为媒,阡陌解缘。
那个远在大沉,视线永远只在大哥身上的女子,花阡陌,是他平生所爱。
然后――便是被威胁了吧。
大哥没死的事情花阡陌定然是知道的,那么她会等着大哥,一直等着……所以一向光明磊落的大哥“卑鄙”威胁他,以花阡陌,以那个比花更纤细的女子,威胁了他。
凌函轩仰头,慢慢的笑着,黑紫色眸子弯成弧线。
“大哥,我答应你了。”他听见自己是这么说的。然后,君墨染被“贬谪”江南,然后,夜子然前往浒州。
朝上朝下,气氛紧张。
暴风骤雨即将来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只看那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如何收网。
黑暗中的手操控一切,更大的计划在条不紊进行着……
江南,和浙山庄
午后的山庄安静出奇,烈日高照,江南特有的水汽不得挥发,便越加热潮。
君墨染身子不好,受不得潮气,受不得湿气,和浙山庄的人握有密旨不敢怠慢,将这位被皇帝“下放”的相爷安排在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入住的翠湖阁。
建在翠湖之上的楼阁四面飞纱,雕梁画栋,雍容之中不失江南雅韵,笔直的虹桥飞跃而起,连接翠湖阁与岸边。
不接地气,便少了闷热,临湖拔地,便不受湿气,放眼整个和浙山庄,也确实只有这一处最能让君墨染住的舒服。
饶是如此,他还是病了。
白若溪前来拜见的时候,山庄总管一路絮絮说着话,无非是相爷来江南的事情尽人皆知,这些日子来多少官员前来拜访都被拒之门外,还是您白家家主有分量……之类之类的客套话。
白若溪遥看湖心之中的亭台,沉默不语。
走过虹桥,白若溪通报后,敛了敛衣服,走进水阁之中。
窗棂折影,九曲回廊之后,就看见坐在软榻之上的君墨染。
他瘦了。
上次见他,在帝都相府,他清俊飘逸,如今见他,素衣银发依旧绝代风华,只是那银发下白玉一样的脸清减许多,素衣裹着的身子更是单薄羸弱。
君墨染面前放着棋桌,上面星罗密布排了不少黑白棋子,他两指间衔着一枚白子,单手握书,安安静静看着书籍上的文字,时而轻咳几声,雪白的脸色,不见丝毫红润。
白若溪怔了怔,却只能在看见的第一眼出现这个词――瘦弱得令人心惊。
过了片刻,君墨染依旧看着手中书籍,指下挪动两步棋子,白若溪正色走过去,躬身施礼:“见过相爷。”
他与君墨染私交极好,夜悠雪尚未登基前从不这般繁文缛节,如今已经行了上下之礼,立时将两人放在对立那边。
君墨染抬起头,他是瘦了,病了,也正因如此,一双狭长黑眸便显得越发明亮深沉,见白若溪对自己施礼,几不可闻地闷咳,而后温声道:“不必多礼,请坐。”
这间水阁书斋精致简约,专为贵客所留,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就是缺了会客的地方。没有空闲椅子,白若溪想了想,撩袍坐在君墨染对面。
一张棋桌,两个同样白衣俊美的男人互相看着彼此,均是一言不发。
白若溪自问沉稳如山,可在君墨染面前也要败下阵来,何况今天来此的目的也并不是要与他对峙。
他见君墨染素白容颜,便低声问道:“相爷病了吗?”
君墨染低低咳了几声,端起旁边的参茶轻抿之后,温然一笑:“本相身子向来不好,听说江南养人,却不想养不了本相这副病孱之躯。”他素体弱的毛病白若溪是知道的,但从未见过君墨染瘦弱成这样,那一身白衣之下,只怕连一分腴肉都没有,瘦到堪堪撑不起衣服的地步。
可是天下间又有谁敢小看君墨染,莫要说他如今病倒,就单凭他一副枯骨也能撑起南晋的半壁江山。
白若溪轻叹一声,“相爷此来是陛下的恩典,我也不知相爷竟然病了,稍后我取些补品来给相爷。”
君墨染是真的病了,纵然他也知现在形势,可终究还是不想君墨染有丝毫闪失。这里毕竟是江南,君墨染若是有了三长两短,那龙椅上的女帝只怕要搅起滔天巨浪。
“多谢。”君墨染没有推辞,将书册放在一旁,跳转视线,透过窗棂望着碧波浩渺的翠湖,淡淡开口:“江南之地,人杰地灵,杭州、扬州、苏州各有千秋,你该是从扬州来的吧,到杭州来见我,只是探病吗?”
“……”白若溪低头看着纵横交错的棋子,什么也没说。
千里烟波的湖光山色尽数收进眼眸中,君墨染转过头来,黑眸幽幽泛紫,分明还在温和浅笑,说出的话语却重若千斤,“你是聪明的人,该知道顺应天命的道理。扬州盐阜已尽数交给你夫人,这是陛下对江陵王的制衡,如今你要打破这层制衡,你道,陛下会如何对你,本相会如何对你?”
白若溪倏然抬头,紧抿着嘴唇,看了一眼前这瘦弱不堪的男人,慢慢闭上眼,“果然……陛下不是贬谪你,而是让你来江南除了我的。”
苍白的唇角轻轻一勾,君墨染又开始咳,等他缓过气来时,病态的嫣红出现在如玉的脸颊上,如同被撕裂的某种雪白花朵,泣血浮动。
“不是陛下要除掉你,是你自己太冲动。”枯瘦的长指捻起一枚白子落在犄角除,提了两枚黑子后,他淡然看着白若溪,一字一句说:“没有江陵王,陛下会除掉你,有了江陵王,你还有你的价值,但你一定要在此时并吞杭州商阜,想得到江陵王的财富……若本相不来,你早已死于非命。”
听到这句话,白若溪笑了笑,笑容尽是讽刺:“难道我白家是依附江陵王而活?难道陛下当真会放过白家?碧家如何?贺家如何?虹家如何?我白家已是走到了末路!江陵王?呵,江陵王自身难保!女帝陛下会让他在江南作威作福吗?迟早,迟早会杀了风奕,到时我白家也是要亡的。既然结果都是一样,我无论如何都要拼上一拼!”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竟然生出了一种绝望感。
看着从容淡漠的君墨染,白若溪无声勾唇,“……只是,没想到相爷会亲自到江南。我在杭州商阜处处遭到制衡,思来想去,也只有相爷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果不其然……”
君墨染平淡地看着他,眼眸波澜不惊,宛若古井之水,片刻后,微微启唇,“我想保你不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