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匈奴骑再犯河南地 棘蒲侯屯军慑强敌（1/1）

由于刘长所言句句属实，朝会上大家吵破了嘴皮也没吵出个所以然，如果要给他定罪，一来有违孝道，二来影响刘恒自己即位的合法性。最后为了不伤陆贾和朱建的心，刘恒同意判魏敬黥刑，但是也就此萌生了废除肉刑的想法。而朱建听说如此结果，在极度悲愤冤屈之下，直接上吊自杀了。

辟阳侯国这边的尘埃尚未落定，刘郢已经给忙坏了，这么短时间内少了三个封国，造册整理全是他宗正府的事。这天在整理城阳国资料的时候，刘郢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刘襄刘章刘兴居三人是亲兄弟，老大老二都死了，按照这个规律，老三是不是明年也得死？算了，这话不能跟陛下说，不然身为宗正私下诅咒宗族成员，自己怕是要跟刘章一起进档案柜。想来想去，刘郢也只是把刘兴居和济北国的资料翻出来提前整理一下，关中地方邪，万一明年刘兴居真没了，再来整理资料也能方便些。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刘郢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因为确实有人搞事情，不过不是刘兴居，而是匈奴。没错，挛鞮稽粥贼心不死，去年冬天刚被炸弹制裁过，今年冬天又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他透露了炸弹的事情，这次匈奴大部队绕过了定襄北边的长城直奔强阴，掳掠一番之后竟然驻扎在诸闻泽附近不走了。从强阴县南下逃亡的民众将匈奴再度进犯的消息散播开来，眼见城中炸弹所剩无几，这次匈奴又集中火力怼在了雁门郡脸上，沃阳和平城的守军开始疯狂向中央打信号。

荀桢和宋昭自忖兵力不足，但是仍然在收到求救信的第一时间，将代国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派往雁门北部各县，并且向长安发出了增兵请求。刘恒也丝毫不做保留，立即指派柴武领兵先行一步，自己随后携灌婴等人御驾亲征。

刘恒话还没说完，灌婴就挪出来表示反对：“万金之躯岂可轻易以身犯险？此次由大将军领兵前去即可，陛下万万不得妄动。”

刘恒见被反对有些生气，但是并没有立即发作：“当年父皇能御驾亲征，偏偏朕就不能？当年我大汉车不同驷，尚且能与匈奴一战，如今骑兵有马鞍马镫，守城有炸弹弩炮（没错，冯唐的发明得到了迅速推广，现在已经正式命名为弩炮），他匈奴怕是连平城县都过不去，朕就不信他们还能打到白登山。”

“话虽如此，总要以防万一啊，那董颐...”灌婴还想说，但是又感觉这话不妥，于是呆住了。

“朕知你没有诅咒之意，董颐他都上了延陵城墙了，朕又不会去最前线，只是想给将士们增加一点士气，顺便回代国看看。毕竟来长安快三年了，也想回去看看中都变成什么样了，看看朕的武儿近日有何长进。”其实刘恒是话里有话，宋昌也能猜出个大概，这话根本不能在朝堂上明说。刘恒名为看望刘武，其实就是思念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四个儿女了，这次御驾亲征总得想个法子偷偷去一趟马夫村。

刘恒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朝臣们再反对就是不长眼色，干脆随皇帝去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再赔一位宗室女。为了提高皇帝的存活概率，久不上朝的张苍也特意送来了自己改进过的双筒望远镜，比起宋昭那个半吊子，望远镜在张苍手里已经被玩出花来了，有专用于军事的带刻度的双筒望远镜，有观测星宿的高倍率天文望远镜，甚至还有正在试验尚未成型的显微镜。

出征之前荀侃专门挑了个吉日，未央宫主殿前的台阶上，刘恒胸有成竹地扫视着广场中间站立整齐的数千名禁军。柴武、夏侯婴和宋昌等人全身甲胄，在队伍的四周巡视，将士们崭新的盔甲和长矛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队伍两侧一杆杆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广场上的气氛在陆贾宣读誓师诏书的声音中愈发庄重肃穆，马儿们好像也不敢打响鼻了，偶尔飞掠的小雀都不敢经过广场上空，似乎在躲避着隐约间的杀气。

刘恒将太子刘启托付给了薄昭、卫绾和张武，这段时间就由他们三人代为处理朝政。宋昌则秘密受命前往荥阳，刘恒只让他带一万步卒去那里驻扎，说是作为接应，但是宋昌有点不理解，哪有大军进驻云中、定襄，接应部队躲在千里之外河南郡的说法。况且小女儿宋琰刚出生没多久，留她们母女俩人在长安太久的话似有不妥，宋昌思来想去，最终卫绾的肩上又多了一副担子。

不同于宋昭等人两三架马车来去如风，这次从长安出发的八万步骑行军速度就快不起来，五天才抵达蒲坂津。柴武有些着急了，提出由自己带着一万骑兵先走，尽快赶到雁门郡，一来震慑匈奴，二来稳定军心。但是刘恒没有完全同意，他允许柴武先走，但是又要求柴武最远只能到太原，暂时不要进入雁门地界。柴武有些奇怪，只是也不好说什么，便一边派出使者向雁门守军传递援军消息，一边迅速安排骑兵渡河。

又过了十几天，后军在灌婴的率领下也赶到了骑兵们已经布置好的驻地，柴武出来迎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丝端倪，他只见到了灌婴，没有见到刘恒。

“陛下呢？没跟你们一起走？”柴武好奇发问。

灌婴被刘恒提前封住了嘴，此刻只能打哈哈：“陛下……前日突感风寒，龙体不适，现在正在内帐静养，嘱咐我们不要靠近叨扰。”

看着灌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柴武虽然不太相信，但是也只能承认事实。然而柴武不知道的是，刘恒跟灌婴也没讲实话，他两天前就带着几个近侍提前跑路，此时此刻已经不在营中了。

八万大军在柴武的指挥下安营扎寨，斥候部队也立即行动起来去打探匈奴的动向。而刘恒则乔装打扮成一个普通百姓，已经出现在马夫村村口了。

“站住，什么人！”当值的村民举着望远镜，搁老远就看到了这几位陌生面孔。

“我们是从广武那边来寻亲的，听说前两年有一位农妇带着四个孩子定居这里了，那是我妹妹和侄子们。”刘恒编了个理由，反正广武和中都口音差不多。

听到这话村民放下了警惕，抬手往北边拐弯处一指：“是有这么一家人，就住在马番家后头，拐过这个弯一直走就到了。”

刘恒谢过村民，一路边走边问，终于找到了阔别近三年的原配妻儿的住处，他吩咐侍卫站在门口不许其他人进来打扰，然后自己推开虚掩着的柴扉，慢慢走了进去。

当时正在院中做针线活的吕氏，偶然间抬起头想舒缓一下有些酸胀的脖颈，结果就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人，那一刻她心中既不敢相信又激动万分，委屈的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着丢下了竹箩：“夫君，你回来了！”

刘恒也释放了心中的激动和思念，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吕氏双手，挽起袖子帮她擦着眼泪：“朕回来了，来看你们娘儿几个了。”

三个孩子听到动静，隔着玻璃窗户瞅了瞅，也纷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正准备开口喊父王，却在母亲噤声的手势中声声咽了回去。

“这几年让你们受苦了。”刘恒心怀愧疚地看着妻儿，哽咽着说话，又摆摆手招呼刘义兄妹三人过来，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看到逐渐变得壮实的刘义，已经会烧水煮饭的刘礼和能够自己看书的刘智，又听着妻子讲述当日被宋昭所救，以及后来刘仁乔装化名与匈奴厮杀的事，刘恒长久沉吟。

随后，他也向妻儿们讲述了这几年长安发生的事，听到周勃在渭水桥上逼问要挟，孩子们怒上眉头；听到陈平大半夜去馆舍找茬，吕氏一脸愁容；听到宋昭组建新式骑兵的始末，一家人连连赞叹；再听到陈平死前说的那些话，孩子们表示不太理解，但是吕氏却有些释怀了。

“夫君，妾身上终究是流着吕家的血，高后专政十数年处处破坏规矩，陈丞相过于忌惮妾可以理解。所幸有宋昌父子相助，方能护得妾身和孩子们周全，本就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妾无甚奢求。只希望你我百年之后，启儿不会再加害他的这几位手足。”吕氏握着刘恒给长子刘仁留下的一封手书，缓缓说到。

听到吕氏最后一句话，正走向门口的刘恒身子一震，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还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