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携新诏开炉铸币 授化工湿法炼铜（1/1）

许久没回老家，这次趁着宋昭回去，卫绾也跟着跑了一趟。两人在路上聊到了许多，当然也专门去看望了关良，说打算过几日让关安平回来好好复习，准备考试。针对卫绾前日的疑问，宋昭并没有正面给予回答，而是解释说这次回去，他不仅要公布诏书，更要同时公布考试科目。毕竟这种选拔形式前所未有，很多科目也是世家子弟未曾涉及、而普通百姓成天打交道的，因此无论怎么说，大家也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

至于识字和术数等科目，宋昭打算找冯唐谈谈在各乡里重开乡校，当然这次的主要功能不是让众人斗嘴了，而是像军营里的夜课一样，面向群众教授考试科目，尽力消弭普通百姓和世家子弟之间的基础差距。

“...设识字、算术...共六科，来年四月十五日于各县府...开科取..取吏？”“老六，你在军营里到底学了个啥？怎么念得磕磕绊绊的？”“我不念了，你自己看吧。”“哎哎我就随便说两句你还杠上了，给我回来！”

“官府要教咱们识字？不收钱？你是不是听岔了？”“我啥时候骗过你，你不去我自己带娃去，今天你烧饭。”

“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选吏方式，不用打仗，多认几个字就能挣爵！”“可惜我家那口子了，当年非要去白登山打蛮子，要是现在还活着，也能去乡校当个识字先生...”

这几日整个代国都在讨论的一件事便是科举选吏，随着各郡县逐步招募到教书先生，陆续开办起乡校之后，众人从一开始的怀疑迅速转变为拥护和热议，也纷纷在一天的忙碌之后伴着夕阳走进乡校，一笔一划地学着写下那些在嘴边挂了几十年的文字。

本来宋昭以为的要被重点关注的铸钱令，反而遭到了人们的忽略。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回马夫村转了一圈，跟工人们聊了聊才明白，原来代国境内并没有多少铜矿，旁边的铁矿山里倒是夹杂了一些碎铜，但是根本不方便炼制成大块纯铜。也有工人反映，整个代国只有靠近常山和河内的地方发现过铜矿，但是都离高柳太远，很难运输。

听到这话，宋昭一拍大腿：“这有何难！咱们的铁船跑了几个月也该轻舟熟路了，从这里到常山地界也就几日行程，小竹你来安排船，我去找他们太守先买两船铜矿，等铸钱令传过去了，再开采咱们自己这边的。”马竹笑盈盈地回应了一下，翻出地图开始查看行船路线。马番在一旁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想这宋昭小小年纪竟然一副成熟奸商样，都知道囤货了。当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立即开始组织工人模仿现有的五铢钱，大量倒出模具准备铸钱。

数日之后，军营休沐放假回来的马弨看到这些模具，心思又活泛开了：跟官府铸的钱一模一样，咱马夫村亏啊！为什么不铸小一圈，如此一来一船铜便能铸出更多钱，岂不是平白无故多赚好些钱了？但是当他带着这个想法去找冯唐的时候，直接被后者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老夫能固守清贫，你马夫村这么多人都蛮老实，怎么就你幺蛾子多？你以为你这么铸的劣等钱，就能花的出去？”

同样的话，宋昭在董颐家门口也听到了，董颐更狠，他直接训斥那些家臣说“只要老夫我还活着一日，这代国就不允许出现一枚劣质五铢钱！”听到这里宋昭心里倒有些原谅董颐了，虽然这老头子是挺跟自己过不去，但是人好像也不是坏到十恶不赦，至少在铸钱这件事上他还做得挺光明磊落。想到这里宋昭也厚了厚脸皮，欣欣然“闯”进门，向董颐建议成立专门的纠察队，在代国范围内搜捕铸钱偷工减料者。

忙碌多日的宋昭，这天傍晚终于得空回了趟中都的家，跟几个家仆一起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躲进房间摸出勾玉，向先生反应了这些日子的动作。得知铸钱令提前几年被放开，先生还有点吃惊，不过没多久他便调整了过来，开始帮宋昭解决一些技术上的困难，这其中最大的帮助，便是宋昭花费许久才搞清楚的一项冶炼工艺——湿法炼铜。

其实单纯说到这项工艺流程，原理是很简单的，无非是酸环境下铁置换铜，不涉及高温，实现难度低而且安全。但是先生这晚上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地，还额外跟宋昭科普了诸多化工原理和矿业、冶炼基础知识，宋昭听得头昏脑涨以至于最后要用笔记下来了。

“铜和铁你们目前使用较多，但是应该还有一种更方便的金属，我们称为铝，其质轻且软，但是不会发生严重锈蚀，很容易保存，用做炊具餐具是极好的，只是可惜需要发电才能炼制出来。”

“发电？闪电可以吗？”

“不行，闪电能把人劈死。发电的事以后再说，铝也不着急，你现在可以先留意另一种矿物，硫。”

“硫？硫黄吗？先生说的可是这种东西？”宋昭转身从墙角的箱子里挖出来一点黄色的粉末。

“你家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做金疮药的东西啊，我家怎么会没有，先生说这是矿物？”

“这就是矿物提炼出来的。你可以在马夫村那里的铁矿里留意一下，发黄的铁矿石里就含有这种东西，你多收集一些，顺便再收集一些草木灰、硝土和木炭，我教你做新式兵器。”

“停停停，说这么多，我记一下，硫磺粉、草木灰、木炭，还有个啥？”

“硝土，就是你家茅厕后面那种灰白色的土。”

越来越离谱了。宋昭心想，这些东西能做什么新式兵器，超级城墙吗？算了，还是先考虑湿法炼铜的事吧，工艺流程比较简单，教工人们学会就行了，原理不需要他们懂，毕竟我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这次拉回马夫村的两船铜矿都是铜绿石，还需要先用硫磺粉处理一下，变成先生所说的石胆水，当然后面也不用只开采铜绿石了，这个季节石胆水本就多，可以大量收集。当泡在石胆水中的薄铁片逐渐变得坑坑洼洼不成样子，当石胆水的蓝色逐渐变成浅绿色，当木槽底部逐渐出现厚厚一层暗红色粉末的时候，围观的村民、闲暇的工人、马番马竹父女、还有闻讯赶来的冯唐，全都欢呼了起来，这是属于劳动人民的时刻！

拿到现场第一手资料的刘义兴冲冲地闯回自家后院，大声向边吃饭边和吕氏闲聊的宋昭宣布了炼铜成功的喜讯，宋昭话都没听完，饭也不吃了，放下碗就拉着刘义赶回冶炼工棚，“走，趁热打铁，组织大家把铜粉融了，锡铅都准备好，咱们开始铸钱！”

兴致勃勃的众人一直忙活到太阳完全落山，已经是戌时中刻，第一批模具里的铜钱也彻底冷却定型。宋昭和马竹一起掰开了第一只模具，取出铜钱，借着火光，和手边现有的五铢钱反复比对，随后兴奋地宣布：“从今往后我们马夫村有自己的钱了！”众人一阵欢呼。

“我决定了，今日所铸铜钱，一枚不留，在场的大家平分，当做奖励！”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所幸模具够多，每个人都分到了约半吊钱，要是全村都凑过来围观的话，宋昭怕是要下不来台了。

当然宋昭也不是个十足的直男，他之前早就吩咐留下一些纯铜粉，打制了三只铜环。和他一道回家的马竹有些好奇，想问却不好意思问，宋昭看出来她的心思，于是解释到：“以往你们梳妆打扮用的都是铜镜，又重又大又失色，这三只铜环我准备拿去平邑做玻璃镜，做好了送你一面。”

“啊，公子这是？”马竹的脸蛋在火把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红了。

“这次去京城，我父母催我了，要我安排一下和你父母见面，给咱们定个亲。”

“......”马竹直接无语了，哪有这么说亲的？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骂宋昭，干脆直接回家把门锁了。

“都尉，你咋跟个憨球似的？”“噗嗤......”身后冷不丁冒出来两个人的声音，宋昭吓得铜环和火把全丢地上了，回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位马夫村村民，在校场当兵，这日也是休沐回家，顺便围观了冶炼现场。宋昭对两人也有印象，应该是叫马仑和马育。

“马仑马育！目无长官！罚你们两个，明天一人去茅房挖硝土，一人去烧草木灰，满一斗了带来马番家见我！”正愁先生交代的事情呢，这两个倒霉蛋就送上门，简直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