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昭聚火探黑石 马番掩扉述勾玉（1/1）

一说到这种黑色的石头，马弘就兴奋了，热情地拖着宋昭就往山上冲，马弨和马竹缓缓地跟在后面，唯恐踉跄的宋昭突然摔倒了滚下去。山路很崎岖，很多地方几乎没人走过，碎石遍地很难落脚，但是确实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黑色石头夹在青石之间，断面反射着太阳光还有些刺眼。宋昭随手捡起一小块黑石，找到一处略微平坦的地方摸出燧石，马弘见状积极地递上一把枯草。这个季节山上可燃的枯草枯枝倒不难找，宋昭担心引发山火，因此用小石子围了一个防风圈，只露出了两个很小的通风口，利用枯草引燃了黑石。

很快黑石下半部分便烧得通红，火焰最旺盛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灰，偶尔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四个人围着火堆暖和了一会儿，宋昭先开口问道：“附近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东西？你们用这个多久了，平时都干什么？”马弘想了想答到：“应该只有我们马夫村的一部分穷人在用，富贵人家嫌这东西会把手脚衣服染黑，还是喜欢用柴火。我们用了一年多了，但是也很少爬这么高处来采。”说到这里马弘停顿了一下，马竹补充道：“我们采到的黑石大都烧来煮饭，冬天进山打猎的话父亲他们也会烧黑石取暖。”

宋昭继续问道：“这种石头虽然是脏一点，但是用起来应该比木柴省事吧？热量是不是也很充足？”马弘点点头，答道：“贤弟猜得不错，我们正在烧的这一块，够煮熟五个人的饭了，换成木柴得我一个人抱满怀才够。”听到这里宋昭觉得这肯定就是先生所说的煤了，产地、外观、用途都高度相似。于是他带领三人扑灭火焰，继续上山寻找马竹的父亲等人。

在更高处的一个石穴下，宋昭他们遇到了正在休息的马竹父亲等人。见到马弘上来，旁边一个老人略生气地站起来，吼到：“马弘你怎么回事！每次上山就你们兄弟最慢，而且一次比一次慢，明天是不是准备直接在山脚下摸鱼等我们下山？”马弘被喷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马弨更是躲在马弘身后不敢露头，最后还是马竹向大家解释了山下遇到宋昭的事。看到老人还有些怀疑，宋昭掏出了自己的路引作证，并向对方说明了自己来高柳寻找铁矿的目的，老人这才算是相信了宋昭。

众人在休息之间吃上了马竹带上来的干粮，随后又砍了很多柴火下山，当然顺路也带回了数块黑石。宋昭正打算向老人询问村中能不能借宿，马竹的父亲马番就主动发出了邀请，宋昭正想找机会问问勾玉的事，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中，马番迅速关上了大门，吩咐妻女烧水煮饭，随后连脏衣服都没换，就拉着宋昭进了大房。两人坐下后，宋昭还不知道怎么开口，马番就先问上了：“贤侄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你吧？”宋昭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马番继续说道：“你刚一上山，我就注意到了你身上那块勾玉，想必竹儿也跟你说过她身上的勾玉了吧？贤侄能否告诉我，你的勾玉是哪里来的吗？”

宋昭一看俩人的目的不谋而合，对方的语气也挺和善，于是略加思索就决定以诚相待：“勾玉是在家父留下的书卷中发现的，家父已经随代王殿下去了长安，我在翻阅家父临走前留下的书卷时，这枚勾玉从书里掉了出来，告知父母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

马番好像看出来了宋昭并没有完全把勾玉的信息说清楚，不过他多少也能理解，毕竟才认识一天，人家小伙子心里有防备是正常的，自己这边是得交代清楚才能让人家彻底相信。想到这里，马番略作沉吟，坐直了身子，这个动作倒是让宋昭心里一紧。随后只听马番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知道贤侄家世的，汝乃是先秦时楚国卿子冠军宋义之后，我和汝父虽不相识，但是我们双方的祖辈定是神交已久。”宋昭插了句话：“既如此说，按照这马夫村的名称，马叔叔难道是解张之后？”

听到宋昭这么问，马番不禁对面前这个小伙子刮目相看，对方年纪并不大，居然对先秦史了解到如此程度，还能和现在的零碎信息联系起来，看来头脑是非常灵光的。随后马番莞尔一笑：“贤侄猜对了三分，我家祖上确实与这村名有关，但是不是马夫，这村名乃是误传，原本应该叫做马服村的。”

“马服”二字一出口，宋昭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可是先赵国将军。马服君？”这时恰好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马竹应声答道：“昭哥哥猜得正是！”

“那……为何白天在山上马叔叔不说这些？小竹也不说？”宋昭好奇地问道。马番示意随后进来的妻子关上房门，然后继续压低声音，向宋昭解释道：“贤侄既然知道马服君，一定也知道当年的长平大战。早在廉颇将军领兵时，赵王就已经知道赵国很难赢了，论全国对这场战争的支持力，赵国根本不如秦国。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还没打就先撤退乞和，秦国保存下来的兵力早在昭襄王时期就能把关东诸国灭掉，赵国能守住邯郸，也是因为秦国经过长平的消耗，同样强弩之末了。”

宋昭刚想问这和现在的马夫村有什么关系，就见马番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知道贤侄想问什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就是村里其他族人不知道的了。当年祖上赵括将军其实是马服君最为欣赏的继承人，赵王令其接替廉颇将军，一是因为赵国国力确实无力支撑消耗战，二就是因为赵王在赵括将军身上看到了一丝获胜的希望，君臣二人都愿意去赌一下，万一出现奇迹了呢？和秦国拼成两败俱伤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因此后来即便战败身死，赵王也没有追究马服君一家，而是把二十万人被坑杀的责任揽在自己和已经阵亡的赵括将军身上。而我们一家人，正是赵括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

听到这里宋昭放佛明白了一些，他试探着问道：“那竹儿这枚勾玉，也是马服君当年送给赵括将军的？”马番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随后问宋昭：“贤侄身上的勾玉，若我猜得没错，应该也是卿子冠军继承自祖上的。只是不知汝父还交待过什么，我家这枚勾玉确是没有丝毫信息流传下来的。”

宋昭犹豫再三，而马番也很有耐心地等待宋昭建立信任。一番思想斗争后，宋昭将自己勾玉的使用方法和见到的景象和盘托出，并且在马番一家的震惊中做了演示。

宋昭先是向先生说明了近日募兵和寻找铁矿煤矿的事，并将马番家中剩下的黑石拿来给先生看，经过辨认之后众人确定了这种黑石就是后世所用的煤，接下来在先生的指导下，宋昭和马番一家基本掌握了以煤炼铁的主要流程。最后，马番向先生说明了两枚勾玉的事。

先生在仔细观察马番手里的勾玉之后，告诉了众人一个出乎意料的秘事：两枚勾玉贴合起来之后，就不需宋昭再借助铁锈粉激活绿色勾玉了，只要放在有光的地方，就可以实现双方的沟通。至于缘由，先生并没有给出解释，只是告诉他们凭借努力和自己的引导，以后应该有机会探索出其中的原理。宋昭倒还能很快接受这些，毕竟之前就和先生交流过，马番一家这边可就过不够瘾了，一直追着先生问这问那，直到火盆里的煤快烧完了，先生提醒了才发现。

收起勾玉后，宋昭和马番又讨论起先生的事，二人虽然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两枚勾玉以及为什么会有来自未来的人与他们交流，但是从宋昭口中得知了先生曾经对代王入京一事的“预测”，马番还是决定相信先生。

当晚在卧榻之上，听着妻女和宋昭均匀的呼吸声，马番久久不能入睡，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先生说过的只言片语。随着夜色渐深，马番的脑海里逐渐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想法，既然能有未来之人对他们进行沟通和教导，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一家、宋昭一家、甚至是整个大汉，未来的前进速度会比正常发展越来越快？先生的陈述和引导，似乎都是在避开未来自发探索时要走的弯路，这样做是否符合正常的发展进程？会不会如孔夫子所言，欲速则不达？马番一点答案都没有，最终在疑云丛生中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