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潼关口君臣议事 平邑城主仆募兵（1/1）

“渔歌响兮起炊烟，晚风徐徐兮日归山。”二人走着走着，刘恒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给宋昌整不会了。宋昌呆了一下，讪讪问到：“殿下突然感慨眼前物事，不知心里有何忧虑？”刘恒没有立即回答，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脚边的沙地上已经能踩出河水，才回头看着宋昌说到：“前日在中都议事时，宋卿是唯一当场支持本王进京的人，虽说后来也有太后和奉常的鼓励，但是能让本王有最初的勇气去尝试，汝仍是首功。”

宋昌听得心里一慌，连忙下拜：“臣惶恐，为殿下能够荣登大宝，臣万死…”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恒挥挥袖子打断了：“汝跟随本王多年，忠诚自是不必怀疑，也就不用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些年本王也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可不愿身边的人再有什么生死之别了。”宋昌明显能够听出来刘恒在“身边的人”这里语气加重，略加思索心里便有了数，但是还是得向刘恒本人确认一下：“殿下所说，可是为王后和王子们所忧？”刘恒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也没有否认，话锋一转又问到：“可知我为何只叫你一人来此？”宋昌也是老油条，张武是个保守派，有些事情他未必敢做，荀侃根本就不会插手这种事，高要更是脑子不够用，只是这种事他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是非议同僚，因此答到：“臣只听该听之言，只做该做之事。”

刘恒听完无奈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终究是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啊，有些话我想跟你们说，你们恐怕也不敢听。这一到长安，本王就更是连见你们几个的面都不容易了。”说到这里刘恒突然语速加快，“但是今日叫你一人来此，就是希望这些话你不听也得听，这件事非你办不可！宋卿听着，本王密令汝子宋昭，务必保护好王后和四位王子，一旦长安有不利的消息传来，汝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将消息传给宋昭，令其便宜行事，本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他们都活着！”

这可给宋昌出了个难题，刘恒这想法要是让周勃陈平知道，他们这一行人都得寄了，但是出发时队伍里就这么多人，真要派一个护卫回去传信，张武他们明天就知道了，过两天全中都就知道了。无奈之下，宋昌护送刘恒回驻地之后，又一个人偷偷跑向河边的渔村，正巧遇到一个船夫正在泊船，宋昌耐心等待对方将船系好，走上前去开始套近乎：“船家可否帮在下一个忙？”那人走上木台摆摆手：“你没看都这么晚了？想渡河明天再说。”宋昌陪着笑说到：“不是渡河，是想找人帮忙送一封信去中都，不知船家可否···？”可怜的宋昌今天第二次被打断了话，那人没好气地说到：“我只会驾船不会骑马，去中都你得给我挖个漕河出来。不过你可以去村子里找老关，他是这个渔村里唯一会骑马的，他家门口有马粪，你自己去找吧。”

得到消息的宋昌急匆匆奔进村子，常年骑马的他对马粪味还是很熟悉的，很快就找到了老关家，一问得知，此人姓关名良，平日里也是打渔为生，因为会骑马，又负责着附近几个渔村到乡里的书信物资往来，与众不同的是其他渔夫都是身材较矮面色黝黑，关良却是身材高大面如重枣。这个淳朴的汉子话也不多说，接过宋昌的书信和盘缠就要解马缰绳，可把宋昌吓到了：“壮士且慢，明日再出发也来得及，这中条山上可是有盗匪的，你性命要紧啊。”没想到关良理都不理，从门后捞出一把长刀，头也不回就出门了。

这边宋昌还在回去的路上思忖自己是否忘了给关良交代什么，那边宋昭已经在吩咐几个家仆收拾行装，准备第二日赶往平邑与卫绾汇合了。三言两语吩下去之后，宋昭又回房翻出了那枚勾玉，这次他举着勾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先不见先生，而是给勾玉穿过一根金缕锦绳挂在了腰间。

入夜，刘恒、宋昌、宋昭和卫绾各怀心事地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竟是都犯上了失眠。窗外的一轮圆月在薄薄的云雾间穿梭而行，倒映在平静的河面上，偶有一阵秋风拂过，河面就仿佛漂着一大把碎银，浪花互相拍击发出的水声似乎让河边的那两位心里更为烦闷，远在代国腹地的另外两位则是看着皎洁的月光和院中物件背光处的黑影，心里筹划的平邑之行的第一步。

先生是没有交代很多募兵的细节，但是宋昭也不是愣头青，他带来平邑的随从里有几位是他爹留下的老兵，怎么挑合适的应征者，他们是心里有数的，宋昭要做的就是向平邑县县尉说明来意，募兵的具体工作自有县尉陪同自己的随从安排妥当。从县衙出来，跟着跑来跑去大半天，啥事都没干的卫绾有点急了，快走两步跟上宋昭问到：“足下唤我前来帮着募兵，可是这大大小小的都被安排出去了，唯独不见需要我做的事，敢问···”在打断别人说话这块，宋昭替父亲扳回一局，拉着卫绾钻进旁边一家茶馆，吩咐上茶之后，看着对方犹疑不定的样子笑出了声，随后不待对方开口，便解释到：“卫先生莫急，如果我只练普通步卒，那确实没有你的用武之地，既然家父让我来找你，肯定是要借你长处一用的。”

卫绾着急地问：“我的长处？莫非足下准备训练战车？这玩意先秦时期尚有用处，现在中原不可能再起战事，拿来对付匈奴又稍显笨拙，似乎也无法应对其游走骑射的打法。”

宋昭又笑了笑，把桌上的一只空竹筒放倒，伸出左手食指中指“跨坐”在竹筒上，反问卫绾：“先生看此情形是否与当下我军骑兵较为相似？”卫绾点了点头，宋昭继续说到：“数百年来，我华夏骑兵一直难以战胜匈奴骑兵，无非是技不如人，生活在草原上的人生来就需要学会骑马，而我华夏只有边郡和儒家能出现大量骑术娴熟之人，单论此项人数我们怕是少于匈奴，这也是为何早年李牧将军只能固守长城，无法追亡逐北，当年高皇帝更是被匈奴羞辱于白登山。因此我找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一支能正面战胜匈奴的骑兵。”

卫绾还是搞不清楚宋昭想干嘛，继续问到：“那我也不懂骑兵啊，我只是擅长驾车，根本没有过和匈奴作战的经历。再有就是，说要训练骑兵，你自己也清楚我们没有足够的骑术娴熟之人，等训练好了都猴年马月了。”宋昭拿过一块抹布垫在竹筒上，又拿来一个小木块放在竹筒旁，双指模仿人的双腿，踩着木块“坐”在了垫竹筒的抹布上，一言不发开始对着卫绾笑。

卫绾仔细看了看宋昭的表演，又走到茶馆门口看着二人拴在门外吃草的马，突然冲进来一拍宋昭的肩膀：“足下真乃神人也！如此精妙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其他桌的茶客都被卫绾的神经质表现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这边，宋昭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茶也不喝了拉着卫绾立刻跑路。

在回下榻客栈的路上，宋昭模仿先生的说法，向卫绾详细讲解了马鞍和马镫的材质和作用，并第一次正式向卫绾安排了任务：“足下既是驾车能手，必是懂马之人，这购买马匹和设计马鞍马镫的具体工作，就全权拜托于足下了，所需钱财可随时找我，试制试骑成功之后，就需要尽快大量生产装备了。”卫绾领命而去，宋昭则继续收拾行装，准备奔赴下一个目的地——高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