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消逝的生命（四）（1/1）
告别的时间总是来的很快。
在从系统那里得知自己只剩一周时间后，诸伏清日毅然决然拒绝了其他所有治疗，只剩心电监测仪在病房里不断工作。
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呢……诸伏清日费力支撑起身体，缓缓靠在床头。病房的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弘树每隔几天就会抱来一束新鲜向日葵，景光带来的短故事集也被好好摆放在那儿。
“中午好。”萩原研二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保温煲，“景老爷煮了热粥，清日哥趁热喝一点。”
萩原研二摆出小桌板，将装好的粥放在上面，紫色的下垂眼中带着几分调皮，“需要hagi酱服务吗？五星级好评的那种哦。”
诸伏清日从他手里接过白瓷勺，无奈笑笑道：“谁给你的五星好评？难不成是小阵平？”
“好嘛好嘛——”萩原研二拖长了尾声撒娇，理直气壮说道：“这是hagi酱自评的！”
诸伏清日没再和他打趣，一口一口慢慢喝起了粥。碗里的热粥只下去了一半，但他已经没有胃口继续吃完了。
看着诸伏清日停下手中动作，萩原研二担心说道：“清日哥吃得愈来愈少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诸伏清日擦擦嘴，语气平常：“毕竟快要死掉了嘛，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吃不下去。”
“好烦。”萩原研二一边收拾着小桌板上的东西，一边委屈说道，“清日哥身为一个病人，完全没有积极的求生意识！难道清日哥就这么想离开hagi酱吗？明明降谷、景还有小阵平都很担心你。”
诸伏清日好笑地抬手揉搓了一番身边的委屈大狗狗，“但是医生也说了，治愈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只是早早为未来准备好了。你们要是看到我每天伤春悲秋会更难过吧？”
大狗狗瘪瘪嘴，“哼！”
“好啦。”诸伏清日挪动身体缓缓躺下来，眼皮已经沉重地垂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含糊，“我先睡一会，研二待会记得在医生检查的时候叫醒我……”
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实在是太讨厌了！萩原研二鼓了鼓腮帮子，复杂的情感从心底逐渐蔓延。
窝在被子里的人肉眼可见的又消瘦了几分，唇色惨白，面色中明显透露着病气。萩原研二将被子提上去盖好，蹑手蹑脚走出病房，径直走向抽烟区，沉默着点燃嘴边的烟。
——“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们也没有办法，请家属做好准备。”
——“病人的生命只剩下大概一周的时间了，家属和病人好好沟通一下，尽早处理好其他事情吧。”
只剩下一周……
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别担心，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该死！”萩原研二的拳头狠狠砸在吸烟室的墙上，少见的脸色阴沉，他转身背靠在墙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无力地捂着脸。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宿主，还有三天。】系统趴在空间里，提醒着最后的时间。
【嗯，我知道了。】诸伏清日将小桌板上的纸张仔细叠好，放入一旁的文件袋，又将文件袋小心放进床头柜抽屉里。
还有三天，告别的时候真的要来了……
诸伏景光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哥哥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少，看起来状态也更精神了，甚至曾经主动要求走出病房下楼到处逛逛。
面对这样的情况，按理来说诸伏景光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在真正看到哥哥脸上几乎没有因为病痛改变的温和笑容时，他心底的不安却越发浓烈。
……
“景光，我想出去走走。”诸伏清日清澈的眼眸直直看向诸伏景光。诸伏景光拿来轮椅，扶着床上的人稳稳坐上去，推着他来到医院后方的小公园里。
绿草如茵，晴空万里，孩童在肆意奔跑，笑声在周围回荡。
【宿主……】系统不忍地出声，【我们快走了。】
【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将轮椅推在树荫下，默默站在轮椅后，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
“景光。”
轮椅上的人突然出声。
“哥哥，怎么了？”诸伏景光绕到轮椅前，半蹲在诸伏清日面前。
诸伏清日抬手轻抚在景光面庞，语气温柔又惆怅：“景光已经长大了呢，真好啊……”
诸伏景光心中一紧，握住抚在脸上的手，看向面前的人，心中不安和忐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哥哥？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诸伏清日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可惜我不能看到景光未来的模样了，成熟可靠的公安警察，想必是非常帅气。”
“哥哥！别说了！”诸伏景光蓝灰色的眼眸中充满悲伤和痛苦，他高声打断诸伏清日的话，脸上神情复杂且纠结。
“我们现在回医院！现在回去找医生！”他试图站起身，却被诸伏清日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按了回去。
“景光，听我说完，好吗？”诸伏清日抬手放在景光头顶，轻轻揉了揉，“我快要走了，景光。”
“不要……”诸伏景光紧握着诸伏清日的手，眼眶发红，眼底泛起泪光。
——“抱歉，不能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原本会因为噩梦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是足够可靠的存在了，这也让我放心的许多。”
——“公安的工作总是充满危险，景光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要好好活下去才能践行自己的信念和大义哦。”
——“唔……还有什么呢？对了，你还要提醒高明照顾好自己，哎呀哎呀，没看到高明和景光成家真是有点遗憾呢。”
“别说了、别说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诸伏景光喉咙深处传来，他哽咽着再次握紧诸伏清日的手，起身抱住他，似乎只要抓紧了，眼前的人就不会离开。
【宿主，时间要到了。】
诸伏清日抬手环抱着诸伏景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世界，“景光，要和零、小阵平和研二好好走下去，一定都要好好的，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怀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诸伏清日只感觉眼前突然爆发出一片亮光，刺眼得让他下意识闭上眼，几个呼吸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熟悉的房间布置，是他穿越之前的卧室。他迟钝坐起身，一旁书桌上的电脑还在不断循环播放着自己离开前正在看的影片。
空气中充斥着不自然地沉默，床上的人低头紧盯着自己的手，缓缓将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晶莹的泪珠从指缝滴落下来，打湿底下的床单，房间里一开始还只是轻微的抽泣，后来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戚。
结束了……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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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光视角】
怀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原本搭在诸伏景光背上的手缓缓垂落，无力地耷拉在两侧。
“哥哥？！”诸伏景光的瞳孔蓦地放大，他小心放开手，方才还在他怀里低声念叨的人已经彻底离开了。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坨浆糊，动作机械僵硬，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残留的清醒意识拨通了诸伏高明的电话。
“景光？怎么了？”这段时间恰好来到东京协助调查的诸伏高明接通弟弟电话。
“高明哥……”明明就是那么几个字，为什么就是粘在喉咙深处怎么都说不出来，诸伏景光紧握着手机，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高明哥，哥哥走了。”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半晌，诸伏高明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我知道了，我这就赶过去。”
结束了和诸伏高明的通话，诸伏景光又陆续拨通了几位好友的电话说明了情况。
“景光。”
诸伏高明赶到医院时，诸伏景光正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诸伏高明缓缓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用陪伴给予无形的安慰。
“高明哥……”诸伏景光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我好难过。”
诸伏景光和诸伏清日的联系绝对是所有人中最深刻的。家里出事以来，妈妈爸爸已经离他远去，是哥哥带走了他和高明哥，让他们不会因为收养问题而分离。也是他为两人做好了一切的打点工作，精心准备的卧室…早早联系好的心理医生…深夜匆匆起身安慰被噩梦惊醒的他……
明明、明明仿佛一切都还发生在昨天，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却永远离开了？
诸伏高明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他一向不擅长安慰，认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需要自我疏解。
走廊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诸伏高明抬眼望去，正是降谷零几人。
“Hiro？你还好吗？”
降谷零上前担忧地扶着诸伏景光的肩膀。
诸伏景光抬起头，费力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但还没维持几秒，又迅速消失在他脸上，“zero，哥哥走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降谷零真切感受到了诸伏景光内心的绝望和悲伤。
他抬手将幼驯染抱进怀里，低声安慰。
三个月后，诸伏景光抱着怀里的花束，身旁是同期兼好友。他将花束认真摆放在墓碑中央，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文字。
清风吹来，卷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带入空中。诸伏景光抬头看着万里晴空，哥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