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军令状（1/1）

谷口的两侧，已经砍伐出一大片开阔地，搭建了很多马架子。

所谓“马架子”，是介于窝棚和正房之间的简陋房屋，建造不复杂，而且可以长期居住。一排排整齐的马架子，证明老枪并非一个杂乱无章的人。

丁矮脚肩膀上的蜈蚣触须，远远地就吸引了营地土匪的注意力，他们跑过来看热闹，又不敢靠太近，看来红头蜈蚣将他们折腾的够呛。

丁矮脚可能也意识到了，忽然挺直了腰杆儿，高高扬起脑袋，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咧着嘴大摇大摆走进营地大门。有人认出了他，大声喊：“丁矮脚，你刚才不是跑了吗？从哪捡来的这东西？”

丁矮脚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喊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跑了？我那不是跑，是把它勾引出来，然后在这几个兄弟的帮助下，干掉了它！”

丁矮脚回头指了指我们，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迈开八字步继续往里走。

此时，一个高个子麻脸土匪跑过来，嘴里喊着：“丁矮脚，你干啥玩意儿？大当家最烦吵吵嚷嚷的，影响休息——我的娘嘞，你扛的啥东西？不得了，不得了。”

丁矮脚停下脚步，将两根红头蜈蚣的触须扔在地上，双手一叉腰说：“张麻子，你不是说我只配喂马么？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啥？快去告诉大当家，有贵客。”

那张麻子往前走了两步，伸出脚轻轻碰了碰蜈蚣触须，扭头就往远处的大木屋跑去。片刻之后，他又跑了回来，喘着粗气说：“大当家说了，快请贵客。”

丁矮脚又扛起了蜈蚣触须，朝我们点点头，大摇大摆走在了前面。张麻子跑到我跟前，笑着说：“这位兄弟，快请快请，大当家等着你们呢。”

说完，张麻子在前面领路，同时将围观的土匪全部赶走了。涛姐走到我旁边，低声说：“老枪现在军心不稳，人多嘴杂，看来他挺担心闹出事情。”

这样说的话，我们的出现，确实给整个营地带来很大的震动。毕竟他们为了进入山谷，已经折损了数百名弟兄，却毫无收获。想到这里，我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儿。

大木屋的前面，站着十多名持枪土匪，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丁矮脚扛着蜈蚣触须先进去了，过了一阵子，他满脸笑意的出来，冲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他已经把刚才的遭遇，全部告诉了老枪，也一定受到了夸奖。

我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中年男人跨步从木屋中走出来，大喊：“刘小五、徐胖子、严涛，还有谢知颜，自家的兄弟姐妹，欢迎欢迎。”

此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比较瘦，皮肤也不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老枪。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真正的老枪脸上没有丝毫“匪气”，反而有点像读书人。

就见他满脸堆笑，走到我面前，双手抱拳说：“过江龙手下的小兄弟，有些本领！走走走，咱们进去说话。”

张麻子在旁边使了个眼色，老枪摆摆手，大声说：“这四位是咱们的贵客，今天不讲那些规矩，他们不用下枪。”说罢，老枪拉着我的胳膊，朝徐胖子、涛姐和知颜招招手，一脚跨进了木屋。

屋里有一张很大的长条桌，两侧站着几名土匪，高矮胖瘦都有，应该是老枪手下的小首领，以及其他几个绺子的大当家。我们一进屋，他们赶紧抱拳拱手，大声打着招呼。

我们四人被安排到了老枪身边坐着，酒肉很快也上了桌，大家各自客气一番，就要开始吃喝。

此时，我站了起来，问道：“我们大当家过江龙，怎么没见着啊？”

老枪一拍脑袋，赶紧站起来说：“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给忘了？小五兄弟，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我坐下喝了一口酒，盯着老枪，看他怎么说。

“是这样的，过江龙兄弟前些日子在酒桌上立了军令状，说带上二十个兄弟，就能进山谷，抓一个日本人回来审问。咱们绺子里有规矩，立下了军令状，就不能反悔。过江龙没完成任务，就带着五六个兄弟逃了回来，本来该就地正法的，我没忍心，就先把他关了起来。”

老枪说完，挤出两滴眼泪，叹了一口气。

涛姐此前告诉我，不管老枪找出什么样的借口，不要与他争辩，没有用的。我心中也明白，于是点了点头，大声说：“绺子的规矩就是天，立了军令状，就不能反悔，我理解。”

老枪点点头，拍着我的肩膀说：“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会真杀了过江龙，但是该惩罚还是要惩罚，不然怎么跟其他人交代？小五兄弟，多谢你的理解！”

见老枪这么说，我话锋一转：“既然这样，我也在这里立个军令状，进到山谷中，抓一个日本人回来。我也没别的要求，先把我们大当家放出来，安排人好好照顾着就行。”

老枪略显尴尬，但立刻满脸笑容，点头说：“我就说嘛，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个军令状就立下了！先吃好喝好，选个好日子进山谷！”

我站起来摆了摆手说：“不用选日子，就是今天，就是现在。你赶紧叫人把我们大当家放了，找个屋休息疗伤，这桌子上的酒肉，也跟他端过去一些。”

我话刚落音，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老枪一拍桌子，大喊一句：“好！干脆利索，我就佩服这样的兄弟！你说吧，需要带多少人进去？”

“我不要二十个人，您就给我两个人吧。”

老枪一愣，随即点头说：“好好好，我把能干的兄弟都叫来，你随便挑。”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就让刚才那个丁矮脚和张麻子，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老枪摸了摸脑袋，显然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不过也点了点头，让人把丁矮脚和张麻子叫了进来。

丁矮脚还以为要赏赐他，咧着嘴冲我傻笑，张麻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畏畏缩缩躲在门口，也不敢抬头看我们。

“你们俩，跟着刘小五进山谷，马上出发！”

老枪一声令下，丁矮脚脸上立刻没了笑容，全身都哆嗦起来。张麻子更不用说了，已经顺着门框跌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