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正的王（1/1）

不提城中之事，单说蛮寨之中，沙摩诃坐在当中的虎皮交椅上，下身披挂着一幅鱼鳞战裙，上半身却打赤膊，只在胸口用四条二指宽的皮带绑了一面护心镜。身上筋肉虬结，更有刀疤箭伤无算，背后披着一块虎皮披风，犹如一座铁塔矗立。

在沙摩诃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人。左首那大汉身形亦与沙摩诃仿佛，不过身上并未披甲，只有一块护心镜，头上却戴着皮弁；右首老者身上衣衫虽然都是粗布，但却裁剪成汉人文士的打扮。

“咱们几次下山劫掠，都被邢道荣这狗賊所阻。这次他却要跟咱们议和，还送来了信，不知这事二位怎么看？”

沙摩诃能坐稳蛮王的位置，自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自从当上蛮王以来，他也一直着意给自己物色得力的心腹。

那大汉名叫田黜，乃战国齐田氏后裔。他本是汉军中一个军侯，因区星作乱，上官怯战而走，他被推出来顶罪，问了个斩刑。不得已才选入山中。

他本不为蛮人所容，沙摩诃却看重他通晓军略，便将之礼聘而来，令他统帅蛮兵，教以金鼓旗号，阵列进退之事，还把自己的两个姐妹都嫁给了他，以收其心。

田黜武艺亦不寻常，能力毙猛虎，满寨中都呼作好汉。不过他虽擅军略，谋略却非其所长，只道：“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赚他上山来，一刀杀了，那泉陵县还不是我们掌中之物？”

老者急忙接手道：“不妥不妥，好汉不可鲁莽。那邢道荣既为上将军，岂会亲身犯险？

倘若我们突然发难，没杀得了他，兰不反而授人以柄？还是不要莽撞的好。”

这老者却是此地的老蛮人了，据说他祖先为避秦时战乱，逃入山中，却发现山中谷地有大片良田，可待开垦，便在此定居下来：

此事不知真假，但寨中也确实只有这老者一家才识宇，也只有他们才懂得耕作诸法。平日里为邻里左右决断诉讼也颇公平，就如同此地官吏一般。再加上他年纪大，大伙便都称呼他为老官。老官在蛮人中声望很高，沙摩诃想坐稳蛮王的位置，非得他支持不可。

“老官有所不知，汉军中自来就没有什么上将军一职，纵有，也是远在洛阳。岂会是在这边远郡县统兵？咱们和他交手也不算少了，这厮除了有些蛮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哪会用什么计谋。”

两人兀自争执，却见一名蛮兵从外面沖进来，在堂前一躬身道：“大王、老官、好汉，官军在咱们山寨前扎下了大营，还送来一封信，让大王亲阅。”

“还阅个屁，狗官都打上门来了，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大王，让我去召集儿郎们，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冲上一阵再说。”

“好汉莫急，还是先让老夫看一看他书信中说了些什么吧。”

沙摩诃点了点头，把信封接过，交到了老官手里：他们三人田黜是一个大字不识，沙摩诃虽然粗通文墨，可他是凭借武力当上蛮王的，不识字是“人设”，所以他一直装作不识字的样子，这也是为了偷偷观察老官是否会借此机会蒙騙他。

老官接过信去，把信读了出来，念道：

“沙摩河，见字如面，你这厮办事太不地道，老子真心实意的与你结盟，共谋富贵。你居然拿老子寻开心，这次老子带着大兵过来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真有心同谋富贵，就快些滚下山来，若不然，老子自己发财去，再不管你也：零陵郡都尉邢道荣敬上。”

老官念完信，满脸涨的通红，怒道：“竖子无礼！竖子无礼！自来书信焉有这种写法？这是明欺我寨中无人啊！”

不想刚才一直沉默的沙摩诃 却哈哈大笑道：“老官不必心急，原先让他到我寨中商谈，也是我故意试探他。自来两家盟好，需旗鼓相当才是。他若是忽然礼下于人，我还怀疑他心怀不轨呢。如今这样倒好，我心中疑惑尽去。老官，你安排人守好寨前后诸关隘，好汉，点起儿郎们，随我下山！”

却说当时邢道荣杀死传令兵，夺走虎符，便将营中郡兵尽皆调动。他平日在军中威望素著，再加上此时有虎符、印信在手，只说桓栋受曹操之命，袭击郡府，要挟持府君父子过江。

眼见四门城防都换了人，邢道荣也不敢确定是刘度下的令还是城中当真有变。总之郡兵是自己成大事之根本，必须攥在手上，尽快攻下一地，再招募军队。到时候纵然士兵们发现真是刘度父子要夺他兵权，那时候木已成舟，也已经迟了。

幸亏之前因为张羡之乱，各郡府库中军资都颇齐备，邢道荣这才能在蛮寨山下安营，不然连遮风避雨的帐篷都没有。

邢道荣命人扎下营寨，又在营门前设下一座大帐，安坐在内，等候沙摩诃等人到来。

不多时，牙门传信，蛮王沙摩诃等人到此，邢道荣令人延请进来，便屏退左右，让人在大帐五十步外警戒。

沙摩诃见状，也令好汉和老官二人去大帐五十步外等候。此时帐内只剩下邢道荣与沙摩诃二人。

邢道荣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我需要你为我出兵，一起攻取四郡。”

沙摩诃哈哈大笑，道：“若只是此事，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你只要拿出金帛来，我自会为你作战。”

说着笑容一敛，道：“你之所以大费周章，就是你现在没钱。我可说好了，咱们之间只有旧仇，可没有交情。若是你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那就不必多说了，咱们两家立刻交兵便是。”

邢道荣一听，知道沙摩诃已然上钩，心中便是一宽，说道：“那是自然，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沙摩诃正色道：“那么你且说说，什么叫让我做真正的王?我们五溪洞蛮一向以力为尊，四百蛮寨中，无人是我的对手，我如何不算真正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