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花开自有花谢（1/1）

“我不希望秦总走。”一个同事脸色阴沉的说，“你以为我希望么？”王小妮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这是给大家伙买的下午茶，同事们继续好好干啊，以后遇到不明白的，想问我就问，别客气，你们吃着，我走了。”秦总像拉家常一样，很随便地说道，然后从容不迫地背起收拾好的背包开始告别，同事们一直在强颜欢笑，却像被拔了电线的音响一样鸦雀无声，披萨的味道在屋子里微微沉滞，不安的硝烟在整个办公室内悄然流转。

在秦总正式离职的前一周，已经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将要离去。高升的蔡总已经陶醉在权势中而不能自拔，不敢妄自定论是他挤兑走秦总，但一定不是毫无相关，跟秦总站一队的人都人心惶惶，秦总就是他们的心能稍事依靠的避难所，可事情还是依照不愿意瞧见的方向去发展。

秦总走了以后，王小妮感到仿佛从她身上割去了什么东西，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惋叹搅得她思路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适应新情况，一下班就连忙匆匆走出公司，一路上总在杂乱纷飞地想着以前工作上的事情，未来工作的粗略轮廓都让她有一波继起的不安和不爽，两条腿飘飘然的，好像没有了似的，脚下的世界仿佛倒竖起来，要从她的脚下挣脱。

虽然部门的同事们都是一张张愁云密布的面孔，但伤感从沸腾的顶点冷却了下来，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重归平静，默默无语下都只好慢慢适应新的情况，必须重新考虑起工作的风格和内容，也许别人对我们非常重要，可最终都是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拭去征程上的灰尘和疲惫，磨炼自己一个人便足以坦荡的承受住命运的打击是一个人早晚都要面对的命运必修课。

蔡总真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很快同事们已经无暇去谈论秦总了，即使谈起，也都是饱含怀念的寥寥数语。蔡总给大家开会时，大家都喜欢远远坐着，他身上就散发出那样让人远离的气味，每句话都散发着自私自利的浊气，对他热诚的激进话谁也没有搭腔，对他说的玩笑话也连一个愿意搭腔的都没有。虽然她经常羡慕别人可以拥有松垮的工作状态，她经常要准备很多材料和时刻绷紧神经，但经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尝试不断挑战也帮助她了解自己的价值是什么，认识自己越深，认识他人越深，经常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后满心愉悦得感受到又度过了美好的一天，隔绝了喧哗和物欲的独处时光，像一盏长明于心底的灯，盎然生出一种单纯向上的力量，善意待人是这股力量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永远不知道别人的内心世界正在经历怎样惨烈的风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了。”一位女同事伫立在王小妮的面前，胳膊耷拉着，脸部似笑非笑。”你又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王小妮听了她的话，大感意外，用玩笑口吻掩饰自己的惊慌和眼神里的眨动，“真的，我没骗你。”女同事的眼睛和嘴巴都在笑，充满讽刺的意味。“因为什么？”王小妮把胳膊搭在提同事的肩膀上，探问道。“我不是上周末来公司处理事情，打了上班卡，后来中间出去了一段时间，有一个朋友来楼下看我一眼，因为我爷爷生病住院了，我的心乱糟成一团，她就过来帮我宽宽心，我出去都不到半个小时，合是我倒霉，就被蔡总看到了，他就去跟人事说，加班费不是乱给的，不是给那些划水的。这不人事就找我说这事了，还是秦总好，秦总在的时候比现在的效益好多了。”女同事的语气变得像冰块似的让人发冷，“这还用说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以前心多齐，现在心都散了。”王小妮压着对蔡总的火气，嘟囔说。

“我要被他气死了，他那个硬脑壳砰地撞到我的太阳穴上，我都疼出眼泪了，他就是不向我道歉，说也不是故意的，我说就是因为不是故意的，我才要你道歉，要是故意的，我就直接跟你分手了......还有那次，他回家之后那个衣服乱丢，丢在茶几上被火龙果染上了色，他还说我吃完的水果不记得收回冰箱，气人不......情人节那天，他亲自叠了99朵玫瑰，还是挺感动的......他有时很蠢的，买了一个蛋糕，知道我喜欢吃，他就留着，结果等我出差回来发现蛋糕都长绿毛了......”王小妮听着洛晴数叨着她恋爱中的小争执和小趣事，洛晴带有一种几乎压制不下去的兴致去想要谈她的男友，口中时时映出男友的形象，这恰巧证明他俩的感情格外好，他们也不怕冲突，及时敞开心扉发泄不满，对照下王小妮之前的恋情一直避免冲突是不健康的畸形状，将所有的不满隐藏到绝望。而且外围的助力也不可小觑，双方的亲朋好友都不会插进来加深他们不和，尽管舅舅并不是完全中意这个女婿，认为女婿做事情上思虑不全，洛晴反唇相讥说凡事都是思虑周全的男人也不受我的把控，舅舅深知拗不过洛晴，也就以“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想法劝慰自己不要多言，好在小情侣间没有第三者故意挑拨在他们之间制造误会。仪式感向来在洛晴的生活中占据着不可动摇的地位，极普通的节假日她都要费很大劲儿搞出声响，每年生日宴也是闹鼓鼓的欢腾一波，相较之下，只吃一颗鸡蛋的王小妮显得有些寂寥。自不消说规划中的婚礼令洛晴抑制不住的激动发颤，她动了很大心思在上面，她很坚挺的认为女人这辈子如没拥有一场像样的婚礼，那这一生都有个豁口。

王小妮对自己是否找另一半缄默不语，对此话题态度冷淡，她在她自制的单身领土上滋养土壤的肥沃，孕育芬芳的性情花朵，不卖弄风情，也不祈怜爱抚，虽然她也很兴奋于窘急的时候能够接收到别人的帮助，但她无需别人特意为她钻谋。她不再要求其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改变或者去做一些行为，只渴望自身能做到用意志降服住不听话的肉体，有时会独自在黑夜里彷徨，感觉前方无路，心绪不宁到落泪，但她很快就剪断颓靡，恢复原状，重入融入到情绪的涅槃中。

时不时能收到母亲寄来的东西，王小妮说不用邮寄什么，她这什么也不缺，把钱攒下来留着自己用，母亲透露出现在手头宽松了些，赵传智找到了一份出苦力的工作，干的好，领导还给他加工资了，上次想买条腰带，就是想感谢一下那个领导，母亲已经忘记了那次因腰带闹出的不愉快，才能如此心直口快的讲出来，王小妮可没有忘记自己那天的身神俱瘁和变了声的哀号，对自己的偏激有些过意不去，找补道压根不能有这种想法，现在都没有这种风气了。母亲的性格变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容易动怒，能感知出她的心空出了一块懂得关怀别人困苦，学会了如何正确表达爱，年龄的增长，也就是所谓的老了使母亲过度的地方有了节度，但王小妮心里知道真正的原因别有所在，被爱过，才会施与爱。

很多人是幸运的，在人生助澜之下找到了信仰，也因此多百折不挠了的执著，即使遭遇逆境也抱定一颗努力的恒心，奋斗不辍，成就也不会让他们自满，继而止步于前，这样的人是幸福的，在目标的带领下，他们总是抱着不断成长的希冀奔涌向前，诞生出大江大河奔流的气度与风范，潮起潮落跌宕出惊魂荡魄的巨澜，沉寂与翻滚同样浇铸着辉煌。可多数人是不幸的，并未找到具有可抵抗住风雨波折的目标，在不断摧毁下草草收场，那就暂且放下思考不清的问题，将热情与兴味向外而非向内发展，少沉溺人世间的争夺，多开启精神财富的追求，腾出时间干和自己志趣相称的事，一旦能觉察出生命中的美好后，时间自会推移出真正的客观兴趣，很多纠结的问题自会不再成为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不断相信，又质疑，再否定，又重建中探寻出真正的独立性，平衡不同腔调的论述，把自己从偏见的附庸者中拯救出来。

王小妮溜溜达达地走进商店，目光在感兴趣的衣服上顿一顿，如今花自己的赚来的钱买喜欢的东西，心中是多么的轻松！独立不羁是多么的快乐！曾满以为委身于何人是上算的，没想到是吃了大亏的，再也不怕被人事后要债了，谁也不能再说自己惶惑无主了。突然一只沉重的大手在身后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惊愕地颤动了一下眉毛，猛然转身， 只要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引起不期而来的回忆，她真想拧着眉头，脸色凶恶，做出不屑搭理的神气，急忙走开，但她看到他同一位女人牵着手，她展示出了友善，迟迟疑疑地露出浅笑。他嘲讽地的笑着，直盯着她的脸，快口说：“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啊！一个人逛街？”问话中有故意叫她难堪的意思，“是的啊，今天休息，有时间出来逛逛。”她表现的很随意自在，“介绍下，我未婚妻，下个月办婚礼，这不新房钥匙也拿到了，来添置新衣服。”那位未婚妻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将身子往他的身上靠，两个人爱意横溢的紧贴一起，现女友向来不喜欢前女友，现在这个未婚妻就怀着这种心，暗中有点敌意，王小妮完全发觉不出李延锋的那副尊容有何变化，估计他少了个鼻子或者耳朵，亦或者他破了相，自己才能指出他的相貌哪里变了。未婚妻与王小妮个头相近，比王小妮要稍胖一点，脸型偏方，戴个金属边框的眼镜，散披的中长发，妆容算得上精致。“恭喜啊！恭喜！”王小妮忻忻喜喜地祝福道。“我们走了，要不要开车捎上你一段？”王小妮被他这种近于奇怪的怜悯，虚张声势又做作的大话不免想要发笑，“不用了，谢谢！”王小妮简短爽落的说，他们一摇一摆的离开了，王小妮敛去浅笑，她木然表情下翻腾着激烈的浪花，李延锋还是没有改变以前的那些习惯，他也坚决不会相信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王小妮，在她心中程度最激烈的内情是当人与人相聚缘尽，灯一亮，悲喜剧幕终场人散，各完成各的使命时，本应互相握手致谢这段彼此的角色扮演，可人与人的关系中，单方面快乐还有望获得，双方都幸福则要凭运道的恩赐了。

花开自有花谢，月圆必有月缺，必然逃不脱的消长轮回。 蔡总处心积虑地改革计划，可惜收效不大，树敌太多，让不少精英骨干相继离场，沉闷的工作氛围毁灭了人们期待好运的信心，任何有效的规章制度都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离开了以人为本，再完善健全的制度都是本末倒置。王小妮假装在整理文档，偷偷顺着门缝觑着蔡总，留神他的动作，第一次看见高不可攀，威风凛凛的蔡总竟能够在另一些场合下做到如此的奴颜婢膝，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同事，见他们的眼神好似都在暗中窃笑着，吐气称快。蔡总被剥夺了一些权利，处境里了几分萧索与落寂，所有的身外的事物都投奔到新的主人，曾经一味攀援的他的人也露出一副鄙夷面目，正用他得意忘形时露出的一副小人面目回敬他，可见立身处世，要不失为人本色，对人对已皆大有益处。蔡总一颗鄙薄对待下属的心不会消失，对时运不济的深恶痛绝也掩饰不住，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发着牢骚。如没有超然于物欲之外的追求做根基，内在空虚的人无法独立战胜生活上的逆境魔鬼，除了在卑微时发出一种绝望的激愤后的精神崩溃，谩骂人心叵测和抱怨生不逢时，还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