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伟人说（1/1）
伟人曾经说过，不管你看或者不看，信或者不信，苦难就在那里，不偏不倚，等着砸你。
闻尧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毕竟学海里头没有石头，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
——然后他就被砸了满头包。
自从经历了那些太过离谱的事情，闻尧在树林里一秒钟都不想待，花了些时间有惊无险的从树林里出来，再三思考之后准备搜集一些本世界的基本信息。
倒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一直生活在丛林里，但是这种苦行僧并且可能比唐僧还危险的生活，闻尧扪心自问做不到。
他没有猴哥，也没有八戒，更没有个金蝉子的前世。
泻药，做个人挺好的。
只有荒岛求生一些浅薄知识的闻尧觉得做个山顶洞人过于为难人，他还是选择回归人类社会。
好在初次接触的那些看起来不像好人的追兵给予闻尧了几条值得庆幸的好消息：第一，这里的土著居民长相酷似人类，外表看起来与人没什么区别，闻尧不用担心自己长得格格不入；第二，语言似乎是一样的，这同样避免了语言不同的尴尬，不过不排除会有部分区别的可能，毕竟闻尧只听了几句话。
当然也有坏消息；第一，什么是天外来客；第二，那群人手上是不是拥有检测所谓“天外来客”的东西。
这两条是目前比较重要的，也是必须抓紧时间弄清楚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做个朝不保夕的嫌疑犯，闻尧同样。
大概是时来运转，老天爷不忍心太过磋磨沙雕划掉乐观的普通人闻尧。
出了树林北方远处，闻尧就看到了隐约的村镇。
说是村镇，但是肉眼可见的人烟稀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座房屋伫立在苍黄色的土地上，干裂的土壤随风带起缕缕尘土，屋前屋后杂草仍旧顽强的生长着，却带来勃勃生机。
走得越近才看清楚，房屋似乎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但是打扫的干净整洁。
应该是常年有人居住。
闻尧的脚步声并不轻，大概是陌生的气息与脚步声引得村里看门的小黄狗嗖得一下窜出来，拦在路中间，躬身龇牙咧嘴地警告闻尧。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
这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人用的狂犬疫苗，万一被咬了那就是白给！
一时之间一人一狗就这样僵持住了。
小黄狗挡住了路的左边，眼瞧着对面似乎平静了一丝，闻尧不动声色地抬了抬右脚。
小黄毛立刻吠吠着挡住右边。
收回长腿，闻尧眼皮子跳了跳，试探性抬了抬左脚——果不其然小黄毛立刻机警得将头转向左边。
活像是这都是它的地盘，非狗不能过一样。
闻尧看了一眼这嚣张跋扈的小黄毛，开始思考跟狗动手是不是太掉价。
尚未思考出个结果，冷不丁听到远处一声小孩子的叫声：
“黄爷！”
“黄爷！回来吃饭了！黄爷！”
应该是习惯了大喊，小孩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村东头一声喊村西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不过这个黄爷……
闻尧环顾一下空无的四周，最后把目标放在了不停冲他叫唤又脏兮兮的小黄毛身上。
不由得发出来自灵魂的一问：
黄毛，是在叫你吗？
什么家庭啊，狗都能称爷？？
眼前的小黄毛听到喊声动了动耳朵，下意识欢快摇尾巴想走，但是像是突然想起了还有闻尧这个人，抬起的前爪立刻转回来，气势十足的再次开始吠吠。
变脸之快，堪称一代狗师。
玛德，好欠一只狗啊。
闻尧面无表情地想着。
“黄爷你在这里啊，我们吃饭诶，这位哥哥你是谁？”匆匆忙忙赶来牵狗的人惊讶又好奇，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小孩大概七八岁，板正的平头显得虎头虎脑。
一句话，有点憨。
“闻尧。”闻尧没有吝啬自己的名字，反而笑着这样介绍自己。
“wen yao?”小孩子认识的字并不多，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你找谁？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亲戚吗？”
找谁？
闻尧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我不找谁。”
一般来这里的大人都是找自己的亲戚的，就像前些年搬走的露露一家。也是露露的爸爸回来接她和她的奶奶。
小孩子的世界过于简单，不找人的话来这里做什么。
王佑只觉得眼前的大哥哥怪怪的，“你不找人你来这里干嘛？”
“我只是路过这里，看这里有人想喝口水。”
面对不太熟悉的人，过于殷勤会显得图谋不轨，尤其面对小孩子，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小孩子的家人当成坏人。
闻尧小心斟酌这个界限，由衷希望自己不会被当成人贩子。
啊，好累。
王佑看了看他，犹豫一会儿，还是说：“那你跟我来吧，我家有水。”
这里除了他们一家已经没有别人了。
成了。
“谢谢你哦小朋友。”闻尧眉开眼笑，轻快地跟上小孩，只是路过小黄毛身边步伐略显嚣张。
……
“你问我对于天外来客的想法？”
面目慈祥带着老花镜的老头笑呵呵，干瘪粗糙的手指正在一一种与他本身极其不符的灵活穿针引线，腿上是一件破了口子的小孩衣服。
热烈火辣的太阳照耀下，显得老人松弛的皮肤下垂而显得饱经沧桑，但他的动作却熟练，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做这些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王爷爷的老伴早在几十年前就去世了，王爷爷性子倔强没有再找，独自带大了几个孩子。几十年的经历让他掌握了生活所需的大部分技能，尤其是在塔桑寨这种资源并不是很丰富的地方，一件衣服往往需要穿很久，因为几个洞就买新的并不划算。
好在王爷爷的手还算灵活，能够上手很多活计，剩下的找找别人帮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下去。
而王爷爷手里的衣服来自他那位调皮捣蛋的孙子王佑。
大概是惊讶于坐在年轻人询问的问题，他略带诧异地看过去一眼。
坐在老人一步之远的年轻人眉目俊朗，微微垂下的眼神因手中大碗热水腾飞的雾气模糊不清，但是周身气质清正斯文。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茫然于自己的思绪。
自他坐在那里起，就没再动弹过。
可能是拘束吧。
老爷子这么想。
“是。”年轻人颔首，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敏感问题，说话间语气波动起伏不大，却足够令人感受到他的诚心，“您如果愿意，也可以讲讲您的故事。”
这是可以从最初讲起的意思。
这个年轻人很大胆。
这个敏感的问题已经在这个社会中被争论很久了。
就像他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俊秀有礼的年轻人一样。
自从缩减城镇的计划开始，塔桑寨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离开故土去了更安全的地方。
高高照耀的太阳刺得老人眯了眯眼，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恢复，浑浊的眼球转动间掠过了闻尧，还是回到了衣服上。
“唉。”
太久没和别人聊天的老人悠悠叹了口气，突然有了讲故事的欲望，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唠叨，王老也不能免俗。
他没有防备眼前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毕竟这些东西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说是人人知晓都不为过。所以对于这位年轻人突如其来的问题，以及他给的调查研究之类的解释都没有怀疑。
现在的社会太乱了。
有人将精神寄托于神明，有人将身躯奉献于科学。而眼前这位年轻人大概是精神无所依托的一员吧。
“自从2012年自然灾变开始，天外来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别看老头子一直居住偏远之地，对于这些还是知道一些。”
在王爷爷的记忆里，2012年是个开端。
其实没人知道那一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目不暇接的自然灾害。
洪水、旱涝、地震、飓风、火山喷发……
像是对于人类的贪婪终于忍到了尽头。
地球这位总是沉默而无声孕育人族的摇篮、另类的母亲向源源不断吸食生机“害虫”发起了这一场必胜无疑的战争。
在自然灾害面前，拥有尚且处于萌芽阶段科技的人类宛如稚童，不堪一击。
岛国沉海，泡菜国大片国土沦陷、袋鼠国直接消失在了地图板块上。
大块大块的土地沦陷，怒号的海洋肆无忌惮地奔涌在往日里被钢铁与混凝土侵占的人间。曾经高耸入云的冰冷大楼被深埋海水，漂亮整齐的城镇消失在飓风，蓬勃生机的绿洲迷失在黄沙……
“那是一场肆无忌惮又沉默无声的报复。”
老人眼里神色难以分辨，灿金的阳光映照着浅色的瞳仁，出乎意料地不再浑浊，反而透出一股子沧桑。如同陷入什么久远又难以忘怀的回忆里。
他又在看不远处的黄土与太阳了。
闻尧如是想。
但是他并没有打断，恰恰相反，他安静极了。
一时之间，房门前寂静得不像话。只偶尔听得大风吹过的怒号与不知何处而来的蠢狗汪得一声。
老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他就收起来自己的思绪，扯开嘴角笑了笑，眼角的法令纹愈发深刻，自嘲一声，“老喽——”
没等闻尧开口搭腔，他就摇摇头继续说。
……
天灾持续了三个月。
全球人数折损了三分之一。
这还是在国与国之间没有隔阂尽数使劲的结果。面对前所未有的灾难，人族终究还是放下了部分成见，但是迄今为止也只剩下几个能源国勉强支撑，剩下的不过苟延残喘。
而在三个月之后的第一天，也就是真正天外来客的开始。
数月的波动终于停歇，人类惊讶激动于突然停滞的灾难。
然而未曾等待初时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开始了新的秩序崩塌。
——或许是那些人嘴里的新生也说不定。
老人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又这个弧度说是笑脸倒不如说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表情。
“我也听过新生的假说。”
又垂下头继续缝补衣服的老人声音如常，“可是我从不觉得这是个好事。”
“人呐，总是想着掌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贪婪是原罪。
闻尧知情识趣的没有接话，有些事情闻尧知道不多，多说多错，反倒不如不说。
老人没有在意闻尧的沉默，他好像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所以并没有强行解释亦或者劝告。
他只是继续说，“最早的天外来客出现伴随着狩猎、杀戮与血腥。”
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一部分的它们对人类无害，然而绝大多数的异形生命体只会猎杀其他生命体。
它们的猎杀是相向的，就像是天生与其他生命体不合，往往需要绝对的掌控与杀戮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以及领地。
这种行为一旦开始，也就意味着周围方圆百里之内活下来只有一位。
胜者为王，败者死亡。
宛如最深刻的丛林法则。
要么生，要么死。
而这样的猎杀被人称为“狩猎场”。
当然，如果人类能在狩猎场中将所有天外来客全部杀掉，狩猎场就不会再是狩猎场。
老人说到这里，闻尧突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嗓音，语气意味不明，“说起来容易。”
闻尧一句一句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与用词，再三思考才将自己觉得不会露馅的话语说出口，“每一次行动的背后往往需要更大的代价。”
热水有些凉了，雾蕴着白气的热意已经丝丝缕缕地消散，将闻尧脸上的似笑非笑与暗含的嘲讽暴露得清清楚楚。
他好像在嘲讽世人的自不量力，又好像在嘲讽那些血与牺牲。
这个表情并不少见，其实在偏远之地，这样的态度才是真正大多数年轻人的看法。
王老爷子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大抵还是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这位年轻人的态度暗示着他的想法与王老爷子重合。
“你说的没错，我老了，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折腾不动了。”
“也许这些天外来客对于人类的文明促进进化，但是老头子我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希望大佑能平平安安长大，其他的对于老头子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闻尧安安静静地思考，没有接话。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闻尧其实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在想自己以后活着的概率有多大。只听老人的讲述就可以想象到此世活着的人有多艰难，说上一句比美利坚还自由都不为过。
自由美利坚，挨枪每一天。
求问，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没车没房没钱没身份的娇弱地球人如何能在一言不合就开始大逃杀的世界里活下去？
都说早死早超生，现在投胎重开成不成？
可惜没人能给闻尧答案。
所以闻尧只能自己思索怎么死不痛还快甚至不会让他难过。
哲学家说，当你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可以思考。
思考巨人尧觉得自己大抵是找不到答案了。
事实上，闻尧也没有思考太久，水喝得有点多他站起身准备上个厕所。
只不过他的脚刚用力踩在坚硬的土地上——地面一抖。
吓得他瞬间收回脚，再仔细感受时却什么都没有了，好似一个幻觉。
闻尧：……？
闻尧看了一眼警惕起来的老爷子，犹豫一下，又将脚悄咪咪地用力踩在地上——
地面的抖动愈发明显。
而他收了脚之后，抖动再次停止。
闻尧：。
怎么？是我高贵的脚不配踩在上面吗？
知不知道爷有多高贵？爷可是坐着流星来的贵客！要知道爷上一个流星坠落的异世界可是一把无锋剑杀穿提瓦特！
闻尧阴沉着脸又跺一脚。
只这一脚便是地动山摇。晃动不再是错觉！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黄！”
老爷子立即起身往外跑，“出事了！”
“大佑！大黄！”
随着老爷子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上方尖锐的空中警报——
“J803区！J803区！这里是空军一号作战指挥官，听到请立即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