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洪水过后（1/1）

外面嘈杂的汽车声把你吵醒了，你认出了那个声音。是一辆库普锐斯锐影汽车。虽然你的眼皮仿佛要粘在一起，但你还是睁开了眼睛。你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睡在地上，如果那个姿势称之为睡的话。你艰难的挣扎爬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你的脑袋，你的头疼的仿佛就要炸裂开来。你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混乱的小房间里，你发现有一些衣服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比如你发现有一条令人不快的领带不知为什么挂在吱呀作响的吊扇上，跟随着吊扇的摇动使你头晕。你选择先扯下这根烦人的领带。

在你准备动手扯下它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心中传来：“或者它被挂在那里是一种惩罚？我觉得这个生物好像是你的朋友，想要重新回到你的脖子上。这样它就可以和你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上继续冒险！”你踮起脚，抓住了领带，啪的一声！它被扇叶释放了。现在你的手中握有了一条极其鲜艳并显眼的领带，领结的式样让你想到了对待牲口的套索。

你想到：如果它是你的朋友，为什么它会挂在那上面？谁会把朋友挂在吊扇上？也许这家伙有点危险。你看着这条领带，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你。

你捡起了地上的棕色喇叭裤，你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裤子里传来，应该是钥匙的声音。你把钥匙取了出来，铝制的钥匙圈上写着“褴褛飞旋”。上面刻着数字#1。“褴褛飞旋”是城市海岸的一间旅社，码头工人是这里的常客。

你在一张诡异而黏糊糊的床上发现了一件上衣，你穿上了衣服。庆幸自己是睡在了地上而不是这上面，否则你的情况可能会更糟。沙发边上是浴室，里面传出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浴室里你找到了一件绸缎衬衫，已经被揉成了一团了。你看见浴缸里有很多瓶子，葡萄酒、啤酒以及甜酒。浴室里面还有一件锁上的门，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

一面镜子挂在一个扭曲破碎的盥洗盆上。热水从水龙头基座中喷涌而出，大概是某人爆发男子气概的时候，把半边水龙头拧了下来。你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跟建立国家、摧毁城市的锐气不是一样的吗？充满着男子气概，做事不拘小节？这时候你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不是的。

热水散发的蒸汽糊住了整面镜子。你看不见自己，只有一个模糊的男性形象。突然间，你意识到你完全不记得那柔和的水蒸气下即将浮现的脸庞。真的，所有关于你的一切，你是谁，你的生活都已经被血液中的酒精海给淹没。这不是一场醉酒，这是一场洪水，规模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你的神经突触熄灭了那么多，能想出这些已经是个奇迹了，不用再对自己自我否定了。

你慢慢伸出手去触碰镜子的表面......镜子里的你喊道：“停下！你显然没有想清楚，你不会喜欢自己将要看到的一切，而且你永远无法摆脱它！”但显然你不在乎。你继续擦拭镜子。

你看到了一张毛发茂盛，有着酒红色鼻子并且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镜中的人：你不知道这个东西是谁，对吗？

你：这是一副晚期酒鬼的脸。

镜中的人：晚期过头了，你脸上有明显的尸僵现象。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表情？

你：不是我做的，是脸自己做的。

镜中的人：快停下，太可怕了，你把自己吓到了！天呐，你不能停下来，就好像它已经不是自发的了！你把笑容挂在自己脸上，现在它没法消退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表达什么样的情绪？

你：我在暗示自己隐约能感到共鸣，这里面暗含着某种过气人物的魅力。

镜中的人：十年前可能是吧，现在我只看到了惨白的面部痉挛。

这个表情属于本世纪的第三个十年。自大革命失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弹指一挥间，自由市场经济仿佛成了我们无可争议的生活方式。一切都很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为了跟上你的时代，金色和香槟色的新时代风。在新时代音乐里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漩涡中，你最爱的明星出现在了银幕上。他唱着胡编乱造的歌词，然后做出了你现在这个表情。

没人不爱这个表情，当然是二十年前。不管怎么说，现在全都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了一副鬼脸。现在你和任何脸上挂着不错表情的人之间，隔着一片浩瀚的时间之海。人类曾经在那个时代四处奔忙，但现在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这个表情本身就是一个纪念物。你对你的近代史有一些了解，除此之外头脑中都是一片黑暗。

你准备离开镜子的时候，你听到外面那辆锐影的鸣笛声，这个声音仿佛一道电流，有什么东西突然在你身体里折断了，一个神经末梢？一种悲伤？镜子里的人消失了，那副扭曲的笑容突然间被清除的一干二净。它就这样结束了，如同你笑话一般的生活。镜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悲伤的老男人回望着你。

你走出了浴室，差点被一个空的朗姆酒瓶子绊倒。你看见沙发对面有一个正在运作的收音机，磁带都被扯了出来，看来有人在还在播放的时候对其下手了。你穿上了收音机边上的一只绿色鞋子。还有一只鞋子去哪了？

这时你感受到一阵冷风吹来，你回头望去，看到破碎的窗户站立在窗框上，冷风正在和你招手。你看向外面，清晨的阳光刺伤了你的眼睛，朦胧中，你看见一片大海和饱受战火摧残的建筑。

你开始观察这个窗户：碎片是朝外的，不管是谁砸了这个窗户，一定是从里面下了手。是我用手把它砸碎的吗？不，我的手上没有最近留下的伤口。看起来更像是把物体从里面往外面扔造成的。地板上没有冲击后把工具朝里面拉而形成的碎片。这个破洞对于子弹来说太大了，家具又太小，这时你想到了那只绿色皮鞋。恭喜你，你用自己的鞋砸碎了窗户，如果走运的可以在阳台找到另外一只鞋子。

你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外面穿来了音乐声，你径直走向阳台，阳台上海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一阵咸咸的海风围绕着你的周身。你捡起了那只丢失的绿色鞋子。至少它穿起来很舒适。

你回到了室内，二楼走廊的桌子上有收音机正在播报今天的天气，墙上的日历说现在是三月份，51年。有个金发女人正倚靠在扶手上抽烟。你正准备下楼。当你路过那个金发女人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给你打了个招呼：“你好，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