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观音婢（1/1）

公元 609年。

隋炀帝出征吐谷浑，震慑了吐谷浑西方的西突厥，同年，58岁的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病故。

“父亲，秋天来了，冷起来了。”这日，许敬宗突然说道。

“是啊。”父子二人说的也是天气，也是朝局，

杜暄莹拿着一件褙子出来给许善心，说道：“老爷，珍重身体。”

“你们真当我是什么娇气的人啊！”许善心倒是被逗笑了。

“我且问你，若是秋闱的题目中有此次洛阳震慑周边政权的行为，你该如何评说？”许善心一边穿衣服，一边还在给许敬宗押题。

“纯属妄言，这样一来除了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过的更为凄苦，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为臣子，当死谏。”许敬宗神色一凛。

“胡闹！”许善心抽一根竹条，突然打在了许敬宗的手上，“你的五礼都学到哪里去了？君为臣纲，不可妄言。”

“父亲你也觉得是吗？”许敬宗没有回避。

“我是文官，撰写文书，其它事情一概不由我过问。”许善心顿了顿，说道：“长孙晟长孙大人前日里去了，他多少也是提点过你的老师，去看看吧。”

“是。”许敬宗毕恭毕敬地说。

看着许善心离开，杜暄莹才走过来，看着许敬宗的手，忙吹了吹，说道：“老爷下手也太狠了，你这读书人的手，他也打得下去。”

“无妨，父亲只是怕我死于不拘言辞，可是出了这道门，便不会有人唤我延族，我也无需考虑什么是非，上位者，乃是圣旨。”

杜暄莹听着许敬宗的话，不由得悲从中来，久久不能平复。

“别想了，我带你去东市看看吧！陛下花了那么多钱，总归是，不能浪费了。”许敬宗整理了一下衣摆。

“好。”

隋炀帝这一手操作在历史上也是被后人诟病了上千年的。

上万人规模的百戏、乐舞，正在前往洛阳，隋炀帝更是要求所有田舍必须高度统一，外面正是大兴土木，饶是杜暄莹见此情形，依然没忍住皱了皱眉。

“你说严查户籍的事情，于朝廷内有何意义。”杜暄莹看着面前的泥瓦匠人不仅有男丁，更有不少女子，在这个朝代，这从来都不是男女的平等，而是这个时代，人口根本不够用了。

许敬宗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繁忙的街道，说道：“至今已有五年，陛下宏图伟业，我等自当肝脑涂地，但是现在百姓赋税也重，女子的田地被取消，男丁接受田地的年龄又长了一岁，何况我朝本就没有那么多田地，只是徒增征税人口，田地却还是赊欠。何况动辄数百万人修建运河、长城，恐怕……”许敬宗没有说出口。

“我们去看看长孙大人吧。”杜暄莹自是明白了个一二，更是感慨许敬宗处在这历史的洪流中竟然能看的如此清明。

“好。”

二人一路上穿过热闹的街市，杜暄莹想着去买二尺白绢，也好让许敬宗尽一尽学生的职责，走过了几家门店，都说不售卖。

杜暄莹觉得诧异，问道：“是估摸着开年会涨价吗？怎么现在都这样严肃。”

“现在我们这里的布匹，都被宫里订下了，上头的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店里的老板年近四十，洒脱的说。

“如若姑娘不弃，这里倒是有二尺麻布，素色的，若是祭奠，无妨。”老板掏出一小卷麻布，“你们这是要去哪？”

“看望老师。”许敬宗答道。

老板执意不肯收钱，说是天下读书人都应当如许敬宗一般重师。

杜暄莹很是受用，走的时候偷偷留了二两银子在算盘下面。

“延族，”

“嗯？”

“你说长孙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世人都说他是一位极有手段的政治家，你这么说，他是你的老师吗？”

“受过提点，不敢妄为大人学生。”

“哦。”

到了长孙晟的灵柩前，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伏在灵柩上，倒也不哭，看到许敬宗来了，给他拿了个垫子。

“安息。”许敬宗转头对那女孩说道。

“吾父得先生挂念，会感念的。”小女孩说道。

看着面前看不出什么悲喜的女孩，杜暄莹想起李世民的妻子，便是这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的，想来这小姑娘也是倒霉，自幼成了孤女，免不得怜惜一番，摸了摸长孙皇后的头。

长孙皇后只是后退一步，淡淡的说道：“谢姑娘关怀，只是站的远些，父亲生前不爱与女人结交。”

“是。”杜暄莹默默退到后面。

在历史的长河中，长孙皇后的确是罕见的慈悲心肠，可是难免受限于历史，与她多了一分“尊卑有别。”

“给。”许是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些不大合礼，长孙皇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糕点递给杜暄莹，说道：“赐你的。”

杜暄莹接过来，看着观音婢也没有再看她，便也没有还谢礼。

“奴婢斗胆问一句，日后姑娘准备到哪里去？”杜暄莹看着观音婢，感慨这长孙晟确实是会教育孩子的，不枉千古贤后之称。

“承蒙长孙大人教诲，学生自当秉文心，持初心。小姐，在下许府许善心，倘若日后有需要，我许府愿为长孙大人家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许敬宗说道。

“知道了。”观音婢长舒一口气，转身继续操持了。

旁边的长孙无忌哭的那叫一个悲伤，跟死了他爹一样，不对，今天就是死了他爹。

虽然要比观音婢大七八岁，长孙无忌却是明显的情难自已，观音婢也依着他，只是在旁边拨动火盆。

更离谱的还得说长孙安业，比兄妹俩大了不少，三十多岁的光景，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喝的满身酒气，看到许敬宗连忙拉着他要喝一杯，吓得许敬宗不敢多做停留。

高氏站在一旁，三十来岁的妇人靠在墙边，眼眶中的泪岁都已经流尽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夫人，就此别过，珍重。”许敬宗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说点什么，年纪轻轻丈夫去世，旁边还有个嗜酒如命的长孙安业，怕是长孙家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离开长孙府邸，许敬宗回头看了一眼，重重的叹气。

“延族，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什么？”

“为官之后，多多照拂观音婢，以后她可是你的主子。”

许敬宗不明就里，倒也没有多问，只是说：“我今年科举，能中吗？”

“贡院那边已经开始搭建号子了，我们可以偷偷去看看。”杜暄莹提议到，“听说你们考试，要在里面待够九天九夜，吃喝拉撒都不许出来，多臭啊，趁着现在干净，去看看吧。”

“你嫌我？”许敬宗挑了挑眉。

“奴婢并无冒犯之意。”杜暄莹说的是实话，这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