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由（1/1）

如果生命是一场轮回，我宁愿留在此世；如果时光是一个齿轮，我愿意停在此刻，指引有你陪伴。（楔子）

九州即成之际，我得了娘娘的指点，抛却进入神祗的机会，去人间做一只石狮。

历朝历代，将军府的杀业最是深重。娘娘说，若是没了神力清浊，历任的将军都不会有好下场——地狱万千的怨灵会将整个府邸吞噬殆尽。

作为万象初始，我散了自己的神力来保这一方平安。

“都快让开，李将军的夫人快撑不住了！”

为首的年轻将领用长枪退了想要一拥而上的人群，为身后带着医箱的老者开辟一道捷径。

内室大开，来回进出的丫鬟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老者下意识拂去额头的冷汗。

今天怕是得不了双全。

在此地待了已有百年，我早炼化出了灵智，每当有宗亲贵族拜访，我总要跟着看个全貌——我喜欢看人们披着虚伪的套子纠缠，这是我无尽的生命最钟爱的表演。

但是今天看到越集越多的达官贵人，我却高兴不起来。

李将军自然是喜得贵子，众人忙着上前阿谀奉承，谁会注意到人尽鸟藏之后，将军府的装饰已然全是黑白。

将军属于是老来得子，之前的妾室虽说为他添了两房公子，却始终弥补不了嫡子缺失的愁苦。如今心愿得偿，可李石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二）

日子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李然已经可以在院子里一摇一晃地走路了。

丫鬟们尽心尽力跟在小少爷身后，谨防人摔倒的同时也聊几句深闺秘史。

话题冷不丁来到了相府，几人默契回了自己的位置，虽是明面上不说，几人却也心知肚明。

夫人去世的第二年，将军带回一青楼女子，不由分说给了她最尊贵的妻位，对旁人的宠爱连带的是对小少爷的冷淡，衣食住行照常进行，可将军没再来过榄居。

一年旱季，将军带爱妻外出避暑，大张旗鼓张罗外出的行囊。下人们忙得脚不离地，没人注意到小少爷半爬过了将军府的门槛。

说实话，见到李然的第一面算不上愉快，半大的婴儿使劲在门口的石狮上抹着口水，一个劲咯咯傻笑。

当时的我已经可以化出实体，被身上黏腻的感觉刺激到之后，我抽出灵识变化作五岁大的孩童。

看着眼前的小奶娃一脸懵懂盯着人看，我还是心软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小孩拉着另一个小孩进了将军府的侧院。

自从那天之后，李然时不时要丢失一阵儿，丫鬟们最开始十分惊慌，后来发现即便没有人寻找，公子傍晚也会准时出现在揽居。

我坐在草地上，用手指戳李然的脑袋，他也不恼，就安静坐着，自顾自低头抓着拨浪鼓摆弄。

灵识化作的外形会随着神力的增长不断改变，不过我稍微使了些手段，让自己外貌的改变跟随人间的岁月变换。

“没良心的小崽子，你的玩伴都去哪了？”

（三）

李然到了去学堂的年纪。

年岁的增长依然没有给李然带来父亲的关爱，相反，因为常年多病的残躯，已经有了这孩子不是将军骨肉的传闻。

“怎么今日也没去学堂？”

李然撇了书箱，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有些懊恼地揪地上的小草。

“他们说我不是父亲的孩子！”

“你当然是父亲的孩子，怎可能不是？”

我瞒了李然很多事情，但是只要是我亲口说出的，必然是顶真儿的。

“你没骗我？”

“骗你有好处吗？”我还是没忍住用手指戳他的脑袋。

好在，他依旧安静地坐着。

可能是安慰的话起了作用，李然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

这自然是好的，他该有自己自己的社交圈子，我对自己一遍遍重复。

京城最是繁华，化作人形之后，我喜欢上了感受满城闹意的人气，这会让我觉得自己也像个活生生的人。

有一件事情是后悔的，随着人间变化的容貌限制了我许多行动，人们总是不耐烦将我轰出店内，偶尔遇见的漂亮姐姐也只会在我手里塞一串冰糖葫芦，然后告知我要乖乖回家。

说实话，我有点讨厌冰糖葫芦腻人的甜。但是漂亮姐姐的好意我不忍丢弃，于是李然成了这些糖葫芦的间接受益人。

“你很喜爱甜食？”

“不怎么喜欢。”

我有些诧异，因为李然难得在我面前表露真实的想法。

“那干嘛还吃？”其实可以直接丢掉的。

李然不再与我说话，只是一个人背着我安静地坐着。

（四）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

彼时我正在捣鼓一个小姑娘送的荷包，淡淡的花香使我的心情不错。

“这个嘛……”

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我生来即已开智，娘娘遣我来人间清浊怨气，讲真的，我没有名字，也不该有名字。

伤人的话语在对上眼前人眼睛的一瞬偃旗息鼓——

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丘桂，山丘的丘，桂花的桂。”

李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在我百无聊赖翻转一遍又一遍荷包之后，才突然大声吼了出来—

“秋意延绵，我很喜欢！”

留下的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的胸口泛起一阵阵上涌的“痒意”，当时的我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最后只得归咎于是花香带来的异样。

黄金然桂尽，壮志逐年衰。

虽说上古的神力能够震慑大部分的怨灵，但历朝历代的战争中牺牲的将士不计其数，事情总要有个定数——

于是冥殿和上界达成了共识，以60年为一轮回，将因战争带来的怨气封印在将军府，准确来说是将军府里单个的人身上。

被选中的人注定一生不会顺遂。

为了避免怨气冲破躯壳，上界每一轮回都会安排随机的镇守者，不知为何从前都是指派上界的仙家，偏偏这一轮回点名要我这人间小小的精怪。

我在娘娘的大殿正欲推脱，不料娘娘在我身前驻足良久，只剩下一声叹息。

“去吧，这是你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