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习惯（1/1）

＜只有用姜南瓜这样的称呼，才能隐藏自己想叫南南的心思。＞

江柚川在姜南小区门口停留良久。

姜南家小区东南门出去，经过一条街道就能到达江柚川家，他们相识的车站就在这条街道上。

今天江柚川特地走了正门，绕了一圈，到了自家小区正门。

小区门口有一家烧烤店，店名叫做“江湖十年灯”，确实也开了十多年了，周围的店换了一个又一个，这家烧烤店屹立不倒。

还没吃晚餐，江柚川心想，怎么突然就等到了现在，吃个夜宵吧。

上大学后就很少来这儿吃夜宵了，好像一切都很匆忙，姜南上了大学就开始减什么鬼的肥，假期叫过她几次都失败了，号称以后约饭只能约中午。可惜，这家店他们之前很喜欢的，除了学校附近用来抄作业的KFC，来得最多的就是这家烧烤店，无论是哪个夜晚，姜南都能叫来江柚川。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江柚川想着已经是坐在了矮小的椅子上，一双长腿有些艰难的放置在桌旁，竟比桌子还高上一截。

“哟，弟娃儿好久没来了的嘛，去哪里读大学了呀。”还是那个嗓门大的阿姨，一脸堆笑，亲切得好像是姜南的妈妈。

“去K市啦嬢嬢，你这里生意一直都很好哦。”江柚川笑着用方言回应道。

“不得行了，不如前几年，啷个没看到妹妹诶？”是啊，阿姨也认识姜南的。

阿姨叫姜南乖乖，彼时江柚川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可爱的称呼啊，姜南确实很乖巧，他不得不承认，姜南在外人面前嘴甜又爱笑，眼睛弯弯的，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姜南也没什么戾气，给人一种普天之下皆好人的感觉，江柚川还经常骂她傻，因为这小丫头总是因为太过真诚而吃亏。

江柚川问过姜南，为什么要对大家都这么好？

姜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我感觉大家活得都挺辛苦的。”

是啊，生而为人，谁不辛苦呢。

不过江柚川还是常常嘱咐姜南不要这么圣母，但因为也没吃太大的亏，江柚川也没太当回事，并且姜南有自己这个出气筒，情绪倒也算得上是有个出口，他们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姜南总是自以为是地去帮助别人，朋友们也总把姜南当作知心姐姐，偶尔会惹来一些别人得寸进尺的麻烦，姜南总是在江柚川这里吐槽，大意就是他怎么能这样呢，我不理解什么什么的。江柚川总是用心开解姜南，可是这小姑娘，转过头来就忘记了，不知道是没心眼不记仇还是愚蠢，反正都是愚蠢的意思。

上大学后好多了。

因为姜南也觉得这样讨好型的性格不合适，上大学后便换了种人设。

她想高冷一些，所以拒绝了很多奇怪的社交，但毕竟本性难移，很多事情姜南看着，如果自己不用心去帮忙也难受，最后变成了只有姜南认为自己高冷的奇怪人设。

不知道这个傻姑娘是不是不好意思拒绝梅让尘才答应的。江柚川想着，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这个近水楼台应该早一点说才对呀。

“她现在减肥不吃夜宵啦。”江柚川故作轻松的说道。

“哟，小丫头还知道臭美啦，我倒是觉得她胖乎乎的可爱咧。”阿姨止不住眼角的笑意。

是的，姜南高中的时候有一点点胖乎乎，脸蛋比现在圆一些，因为长期在室内学习见不到阳光，早就褪去了刚来城里的小麦色皮肤，至于长胖，其中功劳，江柚川能占七成。

初中的时候，姜南妹妹叶绾还小，姜南爸妈经常没日没夜的照顾，姜南在家里是没有早餐可以吃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给姜南零花钱自己去买，家门口有一个面包店，姜南吃遍了里面所有口味的面包，初中就喝上了倍受现在都市丽人喜欢的冰美式，但是完全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就是偶尔半夜会被小叶绾吵醒，大清早的，实在是困。

江柚川看不下去，一大早上喝冰的怎么行，每天吃面包怎么行。

“可是热美式真的很难喝诶。”姜南十分为难。

彼时江柚川妈妈万怡君是一家大型国企的会计，同事们通情达理，对于家中有孩子的职工，互相都会有些照应，上班时间比较灵活，江妈妈每天早上都能给江柚川准备早餐，初二刚开学不久，明明时间充足，江柚川就离奇的打包着热腾腾的肉包子急匆匆往外跑，几次下来，江妈妈也忍不住询问。

得知江柚川认识了一位新朋友，再一细打听，江柚川说小姑娘成天觉也睡不好，早餐也吃不上，那个可怜哦，从此以后便做了四人份的早餐。后来江妈妈觉得粥和牛奶豆浆之类的液体不太好携带，还专门买了一大堆打包盒，江爸爸江汝霖还以为自家夫人开了个早餐摊，后来江妈妈觉得一次性的塑料杯子对身体不好，还给姜南准备了专属的小杯子，一个蓝色一个粉色，煞是可爱。

不知怎么的就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可能是江柚川一说到姜南就止不住的笑。

不过姜南喜欢蓝色，粉色就只好留给江柚川用了。

姜南也懂事，硬要把早餐钱给江柚川，江柚川不要，她就留着放学后请他吃路边摊。

至于冰美式，办法总比困难多，江柚川在校门口买了一堆耳塞，这个问题就被轻松解决了。从此姜南一觉睡到大天亮，也不再需要咖啡提神了，之后姜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难喝的东西，几年后的自己竟然戒都戒不掉，也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戒掉。

姜家和江家认识，也是因为这个早餐。

初一上学期快结束了，叶绪云想起还没有询问一下大女儿怎么样，这才得知早餐事件。

一面感慨着还好没有遇到坏人，一面想着改天得登门道谢。

周末，姜妈妈把叶绾扔给姜怀义，领着姜南提着牛奶水果直奔江柚川家小区，叶绪云的人生理念便是“你对我不好。我也忍你三分，你对我好，我必涌泉相报。”

姜南告诉江柚川的时候，江柚川本来十分不好意思，心想这咋还牵扯上爸爸妈妈了，但是姜南要上自己家来，这一点让他很开心，他正愁家里没有会后空翻的猫，没法儿邀请姜南来玩。

江柚川没有穿校服，一身运动装配一双蓝色的篮球鞋，在小区门口四处张望。

“江柚川！”姜南连名带姓，江柚川连忙跑过来，姜南也没有穿校服，已是深秋，姜南穿着淡蓝色的卫衣，今天没有扎高马尾，头发绾着，显得温婉许多。

“哟，这就是柚川吧，我们姜南可多亏了你照顾，她经常说起你呢。”姜妈妈也喜欢用“哟”开头。

经常说起我吗？江柚川心里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咋的，没有我姜南哪能长这么快，江柚川很骄傲。

经常说起他吗？妈妈可真会说话，我明明昨天才说到的，姜南心里不敢苟同。

彼时江柚川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需要自己的照顾，虽然姜南并不这样认为，也正是因为是这样的开头，江柚川也从未想过别的。

话说叶绪云和万怡君简直是相见恨晚，得知两个人都深谙麻将之道，恨不得抓两个小孩来凑一桌麻将，叶绪云也解释了叶绾的存在，表示确实是自己这个当妈妈的没注意，多亏了江妈妈的照顾，说什么要不是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姜南不能有干妈，肯定认江妈妈当干妈。

姜南以为这是妈妈的说话之道。

万怡君女士不像叶女士那样一路摸爬滚打，不太懂人情世故，当时就觉得，天啊这家人也太热情了，我一定要对他们更好！

江柚川也是这样想的。

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给这个新朋友。

当然，姜南也是这样想的。

从这之后两家少不了人情往来、客套寒暄，姜家回老家拿的家禽蔬果也少不了江家的，姜怀义和叶绪云厨艺了得，江柚川隔三差五就去蹭饭，江妈妈有时候也去偷师学艺，江爸爸则见不得他们这种厚脸皮行为，这娘俩咋这么嘴馋呢！丢人！

不像他，他总是自带食材去蹭饭的！

江爸爸的工作经常出差，带回来的礼物也总是三份，每次姜南叶绾和江柚川都十分期待江汝霖出差，因为不仅有稀奇的新鲜玩意儿，而且江爸爸每次回来都能吃上一顿大餐。

江家清净，姜南和江柚川就在江家学习。江柚川虽然淘气，但是数学是极好的，也只有在给姜南讲数学的时候，江柚川才会乖乖坐在椅子上。姜南语文和英语很好，但这个没法儿教给江柚川，江柚川则模仿姜南看书学习，发现她上语文课做英语作业，上英语课做数学作业，真不知道这成绩是咋好起来的。

姜家热闹，姜南和江柚川在姜家带着叶绾玩儿。正好给了大人们麻将会友的时间，那时候学习任务不重，孩子们也乐得一起游戏，说来也奇怪，在几乎所有男生都在玩电脑游戏的时候，江柚川说自己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后来还是姜南主动想玩儿，江柚川才勉为其难的加入游戏大军。

彼时姜南十分得意，心想要是没有自己的话，江柚川肯定会被男生排挤。

彼时江柚川十分无奈，姜南什么垃圾水平，带着他都没有人找他们玩儿了。

好在他俩人缘还行，每次都能找几个点儿背的一起玩，输输赢赢输输输的，虽然生气，倒也有趣。

因为姜南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喝江妈妈的南瓜汤，江柚川便不喜欢南瓜汤了，反正那个年龄的男生就是装怪。

而且江柚川还天天叫她姜南瓜，其实江柚川也不想这样叫的，但是叫南南总觉得别扭。

就像明明是好心带早餐，江柚川总会说自己在喂猪。

明明是看到姜南向他走来很开心，江柚川总会说姜南腿短走得慢。

姜南做出一个很难数学题正在开心，江柚川会说她是猪油脑子开了光——灵光乍现。

温和如姜南，也不免生气。

除了当时姜南，没人去细细思索自己到底是不是猪，也不会理会这些明显不真实的评价，因为旁人都知道，只有用姜南瓜这样的称呼，江柚川才能隐藏自己想叫南南的心思。

为何要隐藏呢？

江柚川现在也说不上来，只是后悔自己曾经的幼稚行为。

这样下来，已是七年有余。

现在两家的大人们仍然在一起打麻将，偶尔约着外出游玩儿，一起去解锁美食，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就是这一年，就是自己不在姜南身边这一年。

仿佛变了，仿佛什么都没变。

梅让尘会夸奖她，叫她南南，会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会很乖的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的眼神总是笑意盈盈。

自己呢，刚刚鬼使神差的想要抚摸姜南的头发，南南一定是以为自己又要拍她脑袋吧，她以为他没有发现，她退了半步。

终究是晚了。

“那你点些什么串儿呢？”阿姨见江柚川良久未动，出声提醒到。

“排骨、鸡翅、肥肠、羊肉串儿、鸡皮、肥牛……”江柚川挨个儿报上。

“还差一个烤吐司。”阿姨笑着接话。

……

江柚川本想问阿姨怎么知道，是啊，这不都是姜南喜欢的吗。

不是，烧烤不也是姜南喜欢的吗？

这臭丫头把自己带着吃烧烤了，她还不吃了？

实在是可恶，江柚川一边想，一边拿了一瓶姜南会喝的牛奶。

谁家好人吃烧烤喝牛奶啊。

江柚川无语，不禁失笑。

看来是戒不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