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讨叛逆太子命垂危（1/1）

皇始四年（354年）十月，入秋后的长安城里多了一丝萧索，而此时的太子东宫中却是一片沉重肃杀的气氛，衣着华丽的强皇后此刻正面带愁容的在东宫外焦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探头望向里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出来一样。

而跟在她身旁的太子妃强姝则是开口安慰姑姑：“姑母，您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了，表弟此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另一边的太子侧妃鱼婉也是附和道：“母后勿虑，太子殿下身强体壮，此次只是一点儿小伤而已，况且还有太医在，想必要不了多久太子殿下便会康复的。”

听了两位儿媳安慰的话，强皇后那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对，对，苌儿他一定会没事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内心却是感到无比的不安。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从东宫里边走出三位太医来，为首的那名太医早已头发花白，强皇后三人见状，连忙走了过去。

“张太医，苌儿他情况怎么样了？”未及走近，强皇后便急不可待的询问那名头发花白的太医。

张太医正要回话，一声尖细的嗓音突然从强皇后三人的身后传来：“陛下驾到！”

几人连忙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身龙袍的苻健正朝他们走来。

等到苻健走近，几人纷纷朝着苻健行礼：“臣妾（臣）参见陛下。”

苻健大手一挥：“平身吧。”然后走到妻子的身边，看着满脸担忧之色的妻子，苻健轻拍妻子的柔荑无声的安慰，然后看向张太医三人询问道：“如何？太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只听“噗通”一声，张太医三人顿时跪倒在地：“启禀陛下、皇后，老臣无能，太子…太子殿下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张太医说完这句话，便发觉冷汗已经淋湿了自己的后背。

“我可怜的儿啊！”强皇后失声痛哭将头埋在了丈夫的怀里，苻健也是面色难看，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再次询问张太医：“难道真的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只要能够治好太子，朕可以派人去寻找。”

张太医顿时磕头如捣蒜：“陛下，老臣无能，老臣死罪啊，太子殿下本就受了箭伤，前不久又亲自带兵讨灭乔贼安稳关中，如今箭伤复发，恐是扁鹊华佗再世也…也…”

张太医最后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在场的人却都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苻健的眼眶也微微湿润起来，声音也不由得变得哽咽：“罢了，尔等都先且退下吧。”张太医三人如蒙大赦，连忙叩头离开。

而此时，强皇后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苻健心情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要进去看看吗？”强皇后抽噎着点了点头。

很快，苻健和强皇后夫妇二人便走进了东宫，一进入东宫里边，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面而来，等到两人来到床边，便看到了此刻正处于昏迷状态的太子苻苌，苻苌此刻的脸无比苍白，几乎毫无血色，而嘴唇也是有点发白。

看着变成这样的儿子，夫妻二人都是心如刀绞，强皇后更是走到床边蹲下，然后从被子下轻轻抽出儿子的手握住，感受着儿子那逐渐冰凉的手，强皇后泪如雨下：“我的儿啊！你醒来看看娘啊！娘来了，苌儿你睁眼看看娘啊！”

苻健站在强皇后的身后，泪水也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他伸手擦去泪水，视线却变得模糊起来，此时的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老天，不久前刚刚夺走了他唯一的弟弟，而如今就连他的长子也都不放过吗？

半晌后，强皇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苻健走上前一边替妻子顺着气，一边安慰道：“先让苌儿静养吧，我已经叫人去寻访名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找到可以救苌儿的神医。”

强皇后一边哭一边捶着苻健的胸口：“神医！神医！可是苌儿现在还能坚持多久呢？都怪你，苌儿刚从潼关回来，受了箭伤，伤势都还没有痊愈你就叫他带兵去剿灭那乔秉，如今折了一个魏王还不够吗？还要把苌儿也搭在里面吗？”

魏王苻雄是他的亲弟弟，他们兄弟四人最开始在石赵的时候因为那暴君石虎忌惮他们父子兄弟，便想尽办法杀害了他的两个兄长，要不是自己机警，讨好石虎父子，恐怕也要步了两位兄长的后尘，从那时起，自己在和幼弟作为人质的那段时间里，便相依为命，如今妻子口不择言，但他也是知道妻子因为儿子的事情才会这样说，于是便耐着性子安慰妻子：“相信我，苌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现在苌儿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我叫人留守在这里，等苌儿醒了，便赶紧来通知你，好吗？”

强皇后也知道儿子现在要静养，便重新将儿子的手放回到被子下边，随着丈夫出去了。

来到外边，强姝和鱼婉也走了过来：“父皇、母后…”

“姝儿啊，这几日也辛苦你照顾苌儿了，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苻健对强姝说。

强姝却是摇摇头：“父皇，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夫君，我照顾他乃是天经地义，何谈辛苦呢？倒是母后她，这些日子以来担心表弟，茶不思饭不想的，父皇不如好好照顾一下母后，我等留在这里照顾表弟便是，要是表弟苏醒了，我便立刻命人来通知父皇母后。”

“好孩子，倒是辛苦你了。”苻健见状便留下了几名太监跟着强姝和鱼婉留在东宫负责照料苻苌，然后便带着妻子准备离开。

强皇后却是对丈夫说：“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着苌儿。”

苻健一阵头疼：“你也担心了好几天了，这儿有姝儿她们照料，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再过来也不迟啊。”

强姝也是上前安慰姑母：“姑母，您就放心吧，这儿有我和鱼妹妹照顾表弟，您先和姑父回去歇息片刻，要是表弟苏醒，我立刻就来告诉您好吗？”

强皇后见状，也只好答应：“姝儿，千万别把你也累倒了，要是苌儿醒了，你安排一个小太监来向我禀报就可以了。”

“嗯，姑母先去歇息吧。”强姝点点头。

等到苻健和强皇后离开，强姝和鱼婉来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下，鱼婉有些担心的看向强姝：“姐姐，太子殿下他真的…”

强姝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她对鱼婉说：“太子殿下一定会没事的，不要胡思乱想，你可别忘了，你我现在都是太子殿下的人，现在我们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鱼婉顿时噤声，她出自冯翊鱼氏，是当今大秦开国功臣太师、录尚书事、广宁县公鱼遵的孙女，嫁给太子苻苌也不过才一年而已，但强姝的话却是提醒了她，哪怕她的家族再怎么显赫，她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太子苻苌了， 她靠着家族的显赫才能成为太子的侧妃，而同样她也要给家族带去利益，要是太子殿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她对于家族而言便也只不过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弃子罢了，想到这里，鱼婉不由得开始在内心诚心祷告起来，希望太子赶紧康复。

强姝此时则是一手下意识的攥紧自己的衣裙，脑海中闪过曾经发生的种种，她的父亲光禄大夫强平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而她自幼也和表弟是青梅竹马，因此在表弟十六岁那年，他们便成婚了，如今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了。

因为出身和阅历的原因，强姝想到了许多鱼婉没有想到的事情，按照今日那张太医的话来看，她的表弟此次估计是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强姝的内心便一阵阵的抽痛起来，想当初表弟是何等的英勇善战，智勇兼备，在潼关大破那晋将桓温的军队，可如今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老天是何等的凉薄啊。

而且表弟已经当了四年的太子了，在群臣里也是有着自己的羽翼和威望，要是如今真的遭遇不测的话，大秦的国本也将动摇，一个太子之位，便足以引起一场巨大的轰动，她姑母一共也就只有三个儿子，二表弟淮南王苻生如今十九岁，虽说苻生作战勇猛，武力过人，但是却不得姑母的喜欢，因为他天生就瞎了一只眼睛，从而使得性格残忍暴虐，姑母最喜欢的是年仅十五岁的小表弟晋王苻柳。

因此强姝斗胆猜测，一旦表弟真的出事，那姑父肯定是要重新策立太子的，虽然姑父儿子众多，但嫡子也就只有这三个表弟，那么这太子之位按照长幼序齿来说，理应由二表弟继承，但强姝却是十分了解自己姑母的脾性，三个表弟里，要是论姑母的喜欢程度，那肯定是小表弟、表弟、二表弟，所以到时候，姑母很有可能会建议姑父立小表弟为太子，但这样一来便埋下了二表弟和小表弟之间的矛盾，而这将恐怕又是一场浩劫的开始。

想到这里，强姝不由得在心中默默叹息：“上苍垂怜，就让表弟赶快好起来吧，要是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去代替表弟的性命，只求表弟可以平平安安的。”

（注：1、历史上苻苌在皇始四年十月就薨逝了，但因为是本书主角，所以会有所改动。(据十六国春秋卷三十四前秦录二记载：“皇始四年……太子苌拒桓温，为流矢所中，冬十月，苌卒，谥曰献哀。”)

2、太子妃之所以定为强姝，主要是参考苻坚和苟皇后，因为苟皇后出自苻坚母族，是苻坚母亲苟太后安排的，应当为苻坚的表姊妹，所以才将苻苌的太子妃定为出身其母族的强姝。一些了解历史的读者应该知道，历史上像汉武帝最开始便迎娶了自己的表姐陈阿娇为皇后，古代表姊弟、表兄妹这种近亲成婚不在少数，一来是为了亲上加亲，二来一些联姻里也是有着权益的纷争，除去同辈表亲成婚外，还有隔代表亲成婚，例如汉成帝和许皇后，许皇后乃是汉成帝表姑，希望读者理解。

3、原本在鱼婉那里有句吉人自有天相的，结果这些谚语一查才发现都是十六国以后才出现的，没办法，为了贴近历史，只好舍弃不用了，本书人物交流可能会舍弃一些俗语，只会采用十六国及其之前的，还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