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告状（1/1）

“老丈。”他继续问道，“既是办丧事，我怎么一个帮忙的人也没看到，难道你们都没人去帮忙吗。”

老头儿看看他，突然低头不说话，像是突然睡着了。

“老丈，老丈。”李贾不死心，将老头儿摇醒，“你知道那些吹打的人是谁雇的吗？”

这时候从屋内冲出一个女人来，蜡黄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身上的衣服也全是补丁。女人将老头儿扶起，愤怒的盯着两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嫂别怕。”李贾尽量露出和善的笑脸，“我们只是过路的讨口水喝。”

“讨口水喝？讨水喝在这里瞎问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女人边说边推手朝外赶，“快走快走，别挡在我家门口。”

“你！”

烈奔刚想发火，被李贾制止住了。这时候女人已经扶着老头儿进了屋，紧闭门户。

“走吧。”李贾说道。

他们回到办丧事的那户人家，走进院子的时候并未受到阻拦。那些吹打的人像是根本看不到他们的人一样，只知道卖力吹打，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进到屋内，屋里空空如也，甚至连棺材也没有。

没有棺材，办什么丧事？

————————————

长安城以朱雀门大街为界分为东西两部分，街东归万年县管辖，街西归长安县管辖。以此为界线，从城南的正门明德门引伸出去，有一条笔直的直达终南山石砭峪的大路，就是万年、长安两县郊区的分界。这条大路就是天门街，简称天街。

与城内的情况类似，城外西部大约西至沣水一带由长安县管辖；东部东至昭应县、蓝田县的西界则由万年县管辖。

城内的居民区称为“里”或“坊”，城外的则称为乡，乡以下有里，更小的单位则是村。以此类推，香积村归万春乡管，万春乡又归长安县管。香积村出了案子，自然要到长安县报案。

因为地处京畿重地，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自然要比地方上的县令尊贵些。他们不仅顶着正六品的高品阶，还属于京官的序列，升职加薪都排在前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肥差美差。

但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这样的肥差虽好，却常常是如履薄冰。只因长安城权贵忒多，弄不好就得罪了谁，得罪谁都可能乌纱不保。不是所有人都是康简求那样的硬骨头，如今的长安县令高哲，自打上任以来就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就是房上的瓦被风吹动一下都能吓他一激灵。

所以当看到县廨门口一字排开的那三口棺材的时候，高哲人差点傻掉了。不过当他听到被告的名字后，更是差点直接吓晕过去。

“小人要状告太常博士王洋，强买民田逼死了我姑父一家。”

太常博士虽只是正七品的小官，原本不值一提。但是高哲既然能当上长安县令，说明他不是易与之辈，他自然知道这个王洋正是御史大夫崔耀的女婿。崔耀掌管御史台，虽与他没有直接干系，也管不到他的人。但是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崔耀的后台是张九龄，张九龄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对抗的。

高哲接到状子，他觉得那不是状子，而是一个火药桶。

“明府是否在为如何拿人犯愁啊。”

高哲回头，发现说话的是县廨内的一员老吏，此人姓白，真实姓名无人得知，只知道县廨里的人都称他为白公。此人习于吏事，是个老油条，侍奉过不下十任长安县令，平日里就是高哲对他也要畏惧三分。不过此人也比较识相，至今并未给他惹过什么麻烦，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

“哦，原来是白公啊。”高哲拉白公一起坐下，“实不相瞒白公，本官的确是在为如何去拿人犯愁。白公有所不知，这个王洋不是一般人，他是御史大夫崔耀的女婿，这崔大夫又是张相爷的心腹。我若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拿人，从此被崔大夫嫉恨上了，那我这长安县令也不用做了。”

“但是如今三口棺材封门，明府如不拿人归案，这件事要是落到言官们的耳朵里，到时候参你一个徇私枉法、取媚上官的罪名，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呀。”白公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岂不知有此隐患啦。”高哲两道眉毛差点拧到一起，“现在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真是叫人为难哪。”

高哲的目光突然瞟到白公脸上，发现白公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难道白公有办法？”

白公冷笑一声，目光灼灼，“拿与不拿，明府选哪一条都是死路。”

高哲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岂不知是死路。

“不过如今还有一条路，也许尚有一线生机。”白公继续说道。

“哦。”高哲喜出望外，“是哪一条，还请白公示下。”

白公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开始玩起了胡子。只见他以手拈须，从头捋到尾，完事之后又来一遍，如此反复三次，就是不说话。

高哲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要什么。

“白公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只要是本官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白公立即喜笑颜开。

“小吏今年五十有八，膝下无子，老无所依，这买棺材的钱还没有着落呢。明府若能资助一二，小吏当不胜感激。”

高哲心里一笑，心想不就是要钱嘛，这么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好说好说。”高哲大笑道，“白公一向都是廨内最勤谨的，哪能令白公晚景凄凉至此。白公需要多少，说个数就行，本官是无不答应的。”

“这也不需要许多。”白公生出一根手指，“一万钱足矣。”

“白公放心，今日入夜，本官定差人将钱如数奉上，白公只需在家中静候佳音即可。”

“既然明府诚意相送，那小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公左右看了一眼，示意高哲靠近些，在他耳边说道，“这件事需得这么办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