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董的惘往(1/1)
依旧是川国的秘藏之地,只不过同李雨沫白桑的期盼相比,少女董儿渴望的救赎就显得微薄与可怜了不少。她虽是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川国故土,可国之大,哥哥又如何寻得她?便只能整日渴盼奇迹发生。
房间之中所有可以当做兵器的物件都被剔除,连地上的碎砖瓦块也少了许多,光秃秃的像是被什么洗劫过一般。失神的董儿坐在墙壁的边缘,看着其上密密麻麻的复杂图画发呆,或许偶尔回忆起与心爱之人快乐无忧的幸福时光,那已经清瘦不少的脸庞也会挂上甜蜜而苦涩的笑容。
“哥哥…”
她不愿李雨沫口中既定的命运,阻断自己心中的真正爱恋,而如同呼唤的呢喃是诉说思念的唯一方法。
身后的门在一声悠长的哔咔之响打开,浑身布满精密零件的天工白桑慢步走了进来,自从董儿被抓来此地,它还是第一次前来探望,只是原先怕触景生情产生的悸动为莫名的故障,待到了然那是一种人类才存有的复杂情绪之时,这才姗姗来迟到了现在。
可白桑的进门声未唤回董儿,少女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如同痴傻了般盯着墙上镌刻的图案发呆,丝毫没有留意身边多出的天工美人。
董儿与白桑记忆中经年以前的女孩并未有太大变化,它所见到少女的唯一一次微笑,便是曾经将主人错认为某人之时,结结巴巴说出的那一句“哥哥”。
可她不搭理自己,那到此的目的便无法完成。
“还记得吾吗?”
许久之后,待到那封据说是绑定着命运的婚书信封被白桑拿出,少女失神的眼眸这才恢复了一点儿光彩,便是看着那信封迟疑道:“你…是…”
这天工是谁董儿并不知道,因为深壑的记忆中似乎空缺了一块,即便董儿想要回忆,但等待她的却是猛然袭上脑海的刺痛,可似乎有一个卓卓的人影闪来闪去模糊不定,她知道那人是白桑口中的主人,便默默咬紧牙关忍受,而眼里迷茫的光更甚。
“我没见过你…就连你那个主人的样子我也忘的一干二净…放我走吧…求你了…”
董儿不知为何,在看向这份信纸之时总会有种莫名的心悸,可能是怕它成真而断了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前路。
可董儿是寻回主人的关键人物,又岂能在此刻放她离去?白桑微摇螓首,却是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呵呵,主人曾经久戴面具,无论逢人是谁都未曾泄露过真容,汝不知主人样貌也是理所应当。”
但董儿从不关心这些,她所想要的是回到哥哥的身边,那些该死的婚事与命运与她毫无关系:“你那主人为何偏偏要缠着我?这天下如此多的女人,漂亮的、贤惠的、温柔的、富贵的…牛毛一般却非得取我这极不愿意之人?他…他…若是这般,那当初还不如不救我为好!”
少女的怒责白桑不知晓也理解,却是走到近前,冷冷笑道:“丫头,主人选定汝自然有他的道理。汝不懂自己该尽的使命,但主人却是知晓。”
如此,又该轮到董儿不解:“使命?我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亡了国失了家,好不容易再度寻得一处栖息之所,却被你们抓来这地方只为等待什么荒唐至极的命运,又有何使命需要完成?”
这才是董儿一直以来疑惑不解的,但天工曲尺并未掩瞒,将那个近乎与无稽的推演说于她听:“那汝可知,自己是被神钦定的救世之女?玄鸟无鸣,凤凰与飞,待火业烬,代尔取之。”
见董儿再不说话,白桑继续解释道:“古之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将开启下一个新的纪元,在此之前也会把濒临灭绝的世界拯救,这便是主人选择你的原因。”
白桑的话令少女瞬间呆住,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命运之说,而如今还扯上了更为荒唐的救世,遥远的就像是在天边一般。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骗我!定是想让我安心留下,你在骗人!”
“呵呵,汝现在自然是听不懂,等时机到达自该分晓,主人的每一步棋都是深思熟虑而行,丫头好好看着吧,会有汝回想今日的那天。”
这天工娘将董儿的疑惑与问答解释完,便想起了来此的目的,自是为了却心中最近总是莫名而生出的悸动,于是将那封象征着一切伊始的婚书伸向了董儿随即道:“主人的名字吾已经忘却,而他最后所留下的痕迹只存在于这封婚书上,吾想请汝帮在下回忆起主人的名讳…”
但信只是悬浮在空中未有结果,少女见状遂不可察觉的后退了半步:“我始终都不相信!为何写在这封婚书上的空有情感会受到命运的既定,这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不看!”
董儿一再强调的事白桑却是无法回答,因为它只会盲目的服从主人曾经留下的种种命令:“汝还是莫要轻视这封婚书,这可是比之神遗古物更为古老与厉害的存在,它所写下的姻缘便是连神明都无法篡改,除非署名其中一方堕入虚无再无轮回可能,否则婚书上之人必定会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这般绝望之言令董儿更不愿伸手接过那信,却是杜鹃啼血一般悲怒道:“那为何…为何偏偏要对我下得这种恶毒的诅咒呢?”
而白桑很是不解道:“与主人成双是多少人想要而又得不到的良机,汝这丫头竟说是恶毒的诅咒?!”
“呵呵,别人争着抢着的珍馐,与我哥哥比起来也不过是无香无味的糟糠。”
少女的唾弃令这天工难得气恼,便将信再度伸到董儿面前:“那汝是否敢打开看看?打开这已经既定的命运?”
“你自己为何不自己打开看!我不要!”
少女苛责不去接过,而白桑则是解释道:“这神遗之物唯有其上书写之名之人才可以打开,其它人一概没有资格。汝说自己不愿同意这份命运,却连正视这份命运的勇气都没有…”
“我…”
这番激将有了效果,纤手微微颤动着接过那封泛黄的信封,董儿知道其上所写的名字一定是那个曾经救过自己的童年恩人。可她不愿将面对,因为自己只对一人有过情爱之心,其它的繁杂不过是累赘与多余,微开的页角再度被猛然合上,那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无法跨过去的悲戚。
白桑却是想要再度回忆起那个仰慕了许多年男人他的姓名究竟是何,可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只能徒留心急。
“为何不将它打开?”
“我…我要等到那人到我的面前,然后亲自回绝他!这个…对我无用!”
信封再度回到了白桑手里,这天工一时没了注意便用淡蓝色的光眸盯着董儿看了片刻,随后将信慢慢收好后向着屋外走去。
“记住,主人不会害汝,他救汝与将汝命运捆绑在婚约上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汝,毕竟汝是未来的救世之女。待到有一天,相信汝会发自肺腑的感谢主人为你所做的一切…”
言罢,门被再度合上,徒留一段伤怀不解存于深壑之下。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少女的疑问如同一个种子埋藏进了内心的深壑,可待到发芽之时,却无论如何也未能想到居然要面对的残酷与无奈,比之家亡国灭更甚。
白桑推出门去就看到李雨沫前来。
这川国公主即便身处昏暗之所却依旧光鲜亮丽,灭国的绝望难掩她的蜀花芬芳,却是好奇白桑来此为何,于是走近了些询问道:“你去看了她?”
默默放下泛黄信纸,虽可惜未能询问出主人的名讳,但也算是让少女断了逃脱的希望。
“嗯,她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不会想着逃跑了。”
而李雨沫再向前走了两步,美眸直视这与她风姿同平的天工佳人,似惊叹在其身上看到了名为“失望”的情绪:“白桑,为何总觉得你最近的变化有点大?”
白桑自然不明白与人相同的情感,只是略微思索分析道:“可能是因为吾在陷入沉眠之前从未离开过主人,而今有了些不太适应…”
如此也令这公主好奇,便与它同行而谈:“那白桑在诞生之时呢?那时的你又是怎么样的?”
白桑并未有所隐瞒,开始回忆起许多年前的往事:“那时的吾…”
或许是回想起整日整夜不知疲倦的绘图、测量,建造,白桑眼眸中的蓝色光华淡隐了不少。
“那时的吾只是一个忠实履行职责的天工而已,除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之外并无它事可做,吾从未想过僭越规则之外,便如棋子忠实履行棋手的布局,可是他出现了…”
定然有改变一生的转折,而蓝光的渐明也似曾经黑夜中出现的自由之光一般。
“汝能相信吗…对吾来说只有芝麻年岁的小孩子,居然会对吾说出一番足以惊彻天下的话语,也让吾了解了在条律与规则之外,亦是有着一种名为‘自由’的天空。”
“所以你跟着他走了?”
“走?偌大国土只有吾这独身智慧型天工,又岂会把老祖宗的珍贵之物送予他人?”
到此好奇更甚,李雨沫接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离开的泗国?”
“是主人…”
又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画面,白桑那眷美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怎么也无法消抹的笑意。
“主人在夜黑风高之夜,从泗国的天工库中将吾给盗走。”
“你没有反抗?”
“那…或许是吾所做过的第一个违抗既定命令的行为吧,就只是看着主人将吾带回了川国。”
“然后呢?”
“然后主人给吾起了名字,白桑…他说这是一种象征着智慧的花朵,然后带着吾看了许多名为自由的风景。”
回忆甜蜜也有神色的许多变化,白桑看了眼手中的婚书,那眸中若是能够流泪此刻也应该盈眶,不过只是光华更甚,但李雨沫也能感受到白桑对那个曾经的男人近乎痴狂的追随与崇拜。
而又因为第一次对着别人诉说自己与主人的曾经,李雨沫发现白桑的神色越发近似人类,在它在说到如此时更是,只见它的机械纤手不自来的抚上胸口动力源,或许是未能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了?”
“最近一段时间,吾的这里总会热的厉害,明明散热装置未有故障…”
李雨沫不明白天工是否会有人类的那个情感,便只是笑着摇头道:“白桑如今越来越像人了,这便是你主人所希望的吧?”
“他…他总是在说吾做的不够好…”
铁做的蛾眉难得皱起,钢打的心脏也会有不解,白桑脚步猛然一顿,随后看向了身边的蓝衣公主疑惑道:“公主知晓主人的意思吗?曾经主人的每条命令白桑全是按照要求所做,甚至比他期盼的完成还要全面完美,可主人总是在说吾不够好不够好…”
“这…”
李雨沫怎敢随意揣测一个能与神博弈几子之人的思索?她虽猜测可能是白桑总会出些差错之类,但总不该每次都是如此,便只能叹气笑了笑道:“你主人所思所想可能只是希望你能够更好,这算是我们人类所说的一种…嗯…激励。没错,就是激励!”
“是嘛?”
可这公主的话白桑能听进去几分就不知多少了,天工却将繁杂情绪抛除,改换了一幅神色正视道:“对了,最近一段时间吾心思总有不宁,或许是勘测到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汝且让哨兵多些小心戒备莫要暴露了此处。这里可是主人的底牌之一,那天仪轮更是重中之重,还有关乎汝复国的珍宝密藏…”
“嗯,知道了…”
待到这公主离去,白桑才将手中的信封放在手心。
或许是不信那份命中既定,又或是另外一种略微酸涩的情绪,它竟伸出铁臂去尝试打开这份婚书。
可是能折断利剑宝刀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开这只有浅浅的两张薄纸。
无奈的将它又放下,白桑还是怕损毁了这信令主人的布局出错,可心里的疑惑却再度随着莫名情绪的出现油然而生。
那不知几语柔软的唇瓣却是倾吐出如同正常女子的痴心之话。
“主人…白桑究竟怎样…才算是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