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大学去了（1/1）
“乘坐南华航空公司8776次航班前往京阳的纪韵棠旅客，请在听到广播后前往航站楼一楼A7登机口登机。”
“乘坐南华航空公司8776次航班前往京阳的纪韵棠旅客…”
在哪，到底在哪啊？
眼泪已经蓄起来了，纪韵棠着急地背着双肩包在机场乱逛，又心急又气自己，花花绿绿的地标这么明显怎么跟着走还是会走错。
机场的灯光明亮耀眼把她晃得有些晕头转向，纪韵棠憋着那股委屈劲，把眼泪逼了回去，好不容易才走通上上下下的扶梯和拐角，找到了A7登机口。
匆匆检了票登上摆渡车，里面挤满了人。
她伸手在人与人的缝隙里钻了又钻才堪堪抓住一根维持平衡的金属柱子。
安静下来后，纪韵棠任由摆渡车把她带向别处，心思已经回了家，回到今天早晨和父母分别的时候。
她提前查了坐飞机的注意事项，头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心情就开始雀跃起来，自信满满地说：“真的不用送我啦爸妈，京阳太远了你们奔波来回的太辛苦了。”
“媛媛姐也跟我说过怎么坐飞机，真的不用担心。”
“我会给你们发消息打电话的。”
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要出远门上大学，怎么可能放心，纪妈妈抱着早几年就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女儿轻声嘱咐着。
“上飞机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到了也要打记住了啊。”
“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钱不够花就跟我们说。”
“到学校了和同学好好相处啊。”
“有人欺负你也不能干受着，明白没？”
纪韵棠一声一声地答应着，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掉下来，纪爸爸看着两母女想要告别的情景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最后还是忍下了眼泪上前去提行李箱。
“好了好了，再耽误闺女该赶不上飞机了。”
父母在安检口不舍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纪韵棠的脑海，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第一次要离开父母这么远这么久。
好难过。
她哪里知道机场还分好几个航站楼啊，她也讨厌死了自己独自在外就羞怯的毛病，想开口寻求帮助却被那一点小胆子锢住了双脚。
纪韵棠忍不住抿紧了嘴唇，才不至于在满满一车厢的人面前哭出来。
登机后很快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像是算好了时间一样，眼泪在眼眶里蓄着。
她深呼吸了几口，正准备接通就被头顶一个清冽的声音喊住了。
“麻烦让一下。”
“哦，好的。”
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生，纪韵棠赶紧起身让开位置，男生从她面前坐进自己的座位，留下一股淡淡的松木味道。
没来得及多观察，手机的震动就催促着她按下接听键，在听到妈妈声音的那一秒，纪韵棠的情绪差点绷不住。
“妈——”声音颤颤地抖动，她已经极力克制了。
“哎，棠棠，上飞机了吧？”
“嗯，”从鼻腔里微弱地挤出一个字，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来回扣着腿上书包的带子。
电话那头听见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明显慌忙起来：“怎么啦棠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舍不得你们。”
此话一出，纪妈妈便忍不住捂上了嘴然后把手机递给丈夫，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她如今是体会得透透的了。
那边换了父亲的声音：“棠棠啊，爸爸妈妈也舍不得你，去了学校想我们一定要经常打电话回来记住没？”
“嗯，我知道了。”
“女士，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手机或者调至飞行模式。”
纪韵棠尴尬地开口：“呃好的。”
“爸妈我先挂了。”没等回话就按下了挂断键。
“感谢您的配合，您的包需要放到行李架上吗或者放在前排座位的下方也可以。”
空乘的声音从容又温柔，纪韵棠连忙将包递给她。
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又听见广播让系安全带。
她摸索到安全带的锁扣，捣鼓半天不知道怎么扣上，一股气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怎么什么都不会。
“这样系。”
耳边像突然冒了一缕清泉，纪韵棠循声看去，目光迅速定在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上，睫毛浓密纤长，有种不属于男孩子的清秀感，但整张脸的轮廓线条却很硬朗干脆，说实话，是帅的。
蓬松的黑色头发垂在额前，隐隐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
被她定定看了几秒，男生眼中生出几分疑惑，纪韵棠赶忙移开了目光去看他系安全带的动作，扣好之后立刻道了谢。
终于停下来了。一系列烦人的事，她做不好的事。
飞机开始滑行，纪韵棠看着窗外移动的山丘，心绪万千。
什么时候能改掉爱哭的毛病，她为自己敏感的内心感到生气。
超重感传来的时候，纪韵棠意识到自己悬在半空中，莫名地害怕紧张，更多的是直观地看见自己正在离开这个快二十年都没走出去过的地方的悲伤。
刚褪去红色的眼角又开始泛滥起来，鼻子一热就开始抽抽嗒嗒。
她埋着头用短发遮掩住自己不争气的样子，伸手去抹眼泪，面前又突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纪韵棠抖着手接过纸巾，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像胆怯的幼猫一样细微。
华宁到京阳要坐三个半小时，纪韵棠平复好情绪之后就开始因无聊的旅程犯困，于是脑袋一歪睡着了，头发搭在脸上，眼周还有些红润。
小姑娘的头一点一点的，看得出来睡得很沉，脑袋偏着偏着就落到了旁边人的肩上。
梁祈一下就僵住了身子，他不习惯这种触碰，反应过来后迅速把自己的肩膀从女孩的脑袋下撤走了。
女孩垂着的头一下失去支撑往前扎了一下，她皱着眉头重新把脑袋摆放好，梁祈迟来地，生出了一点愧疚。
纪韵棠做了个好梦，梦见自己还在家里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特别开心幸福。
再醒来时面前的小桌板不知道被谁放下，上面躺了一份锡纸包装的盒饭，飞机上还有快餐呀。正好饿了。
纪韵棠开心地打开盒饭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还是热乎的，一吃饱心情就好多了。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还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落地，她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云朵，像飘在空中的巨型棉花糖，云层下面是墨绿色的绵延的山丘和如同人的经脉一样形状的江河，天地相接处形成一道弧线，地球真的是圆的。
纪韵棠第一次看到高空中的景色，新奇又惊喜，她忍不住摸出手机就要把这番美景记录下来，然后给爸爸妈妈看。
看到女孩的动作，梁祈自动往后撤了撤，好让她拍全。
纤细白皙的手伸在他眼前，他能清晰地看见这双手皮肤下血管的脉络和骨骼的形状。指尖透出皮下血管的颜色，粉红粉红的，指甲剪得齐整干净。
京阳真远啊。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分明是冲着华宁大学去的，谁知道分不够。
那天下午纪韵棠正在院子里和刚出生没多久的一窝小奶狗玩得开心，手机一声震动，短信里清清楚楚的几个字像一盆冷水一样把她浇透了，华宁三十六度的夏天突然就变得冷起来。
小狗们还在不停地扑上她的裤脚，纪韵棠眼里只有那几个字“京阳大学”“成功录取”。
完了。真的滑了。
为什么第二志愿要填京阳为什么为什么，当时脑子被门夹了吗？
“棠棠啊，实在不行，咱们就重读一年。”
“不！”高三那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她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于是咬咬牙，认了。
乐观点想，她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挺好的，况且，京阳确实是个繁华的好地方。
又做了个梦，纪韵棠脑袋都睡得有点晕。
终于到了，窗外的景色变了一番，好平。
华宁是丘陵地貌，一座小山连着一座，城市和村庄团在山丘之间的小洼地里，隧道多到数不清。
飞机慢慢降落，纪韵棠再次在心里感叹，京阳也太平了吧，大地一望无际直到天边，真的一点凸起都没有，她只在地图上和屏幕里见过传说中的平原。
她看着窗外，眼睛亮亮的像装满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