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画中人,画中仙(1/1)
那幅画就放在路家的祖祠中。
路家人虽常年在边关,但京城的宅子才是他们的祖宅。那幅画也不是路家的秘密,路父自然不会拒绝燕扶玉的要求,欣然同意带他去了祖祠。
“诸葛家乃是灵师世家,几乎代代都天赋出众的骄子。”路上,路父一边走,一边与燕扶玉道,“三百年前,诸葛渊便是最出众的那一位。据说他不到十六岁便已经晋为天阶灵师,甚至三年之内必能突破圣阶,天赋之高,无人能及。那个时代,天才辈出,饶是如此,诸葛渊也是最优秀的那一位。”
“他不仅才能出众,人品也很是贵重。温和良善,救人无数。”
说到此,路父叹息一声,“若无意外,他定然也能如晏尊者一般,走至巅峰。常人都知,灵师最高阶乃是圣阶,但其实并不是如此。传说古时,有灵师突破圣阶,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那个境界,我们称之为仙阶。”燕扶玉补充。
仙阶,顾名思义,便是立地化仙。从此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
“不错,圣阶并不是灵师奋斗的终点。只是仙阶已经至少有千年没有出现过了,只出现在典籍记载之中,已成了传说。”路父点头,“普通人甚至只知道圣阶,再不知仙阶。诸葛渊是当时最可能有望达到仙阶的灵师,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后来,他乃是玲珑心主的消息泄露。”路父叹息更重,“历代玲珑心主皆难以善终,我路家祖上传下的典籍记载,在上古时期,玲珑心主因心思澄明坚定,若能长成,个个都能成仙化神。”
“那颗玲珑心,是上天赐福,也是他们的祸端。”
燕扶玉没有说话,只抿紧了唇,感受着胸腔处那颗跳跃的心脏。
“成仙化神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世上少有人不心动。据说只要炼化玲珑心,也能飞仙。而魔族吞了此心,也能功力大增。”
“所以诸葛渊成了众矢之的,被人魔两界争夺。”
“诸葛一家更因此衰败灭亡,实在惨烈至极。”路父沉声道。
“诸葛渊是怎么死的?”燕扶玉沉默了片刻,问。
路父摇头回道:“此事到底过去太久了,关于诸葛渊死亡之事,我祖上也没有留下记载,只说诸葛渊与想要杀他的人和魔同归于尽。那日上天降下天火,随着他一同消失的,还有诸葛家,也都在天火中付之一炬。”
说话间,两人终于到了祖祠。
路父打开了一个盒子,取出了那幅画,轻轻展开。霎时,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燕扶玉定住了眼神。
也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路父为何说这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干净的一个人。最干净指的不是那人生得有多纯净,衣衫又有多整洁,而是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一缕清爽微凉的春风,微微拂动间,让人感到平静、宁和。
虽三百年过去,但画被保护的很好,因放在灵器中,依旧崭新如故。
画上的是一个少年。
他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生得隽秀无双,眉眼温温,唇角扬起了一道美好的弧度,只从画中似乎就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一双桃花眼,却不显得多情,反而纯良无害,无人会联想到不好的词汇。
这是一个一眼便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
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而是从心底深处生出的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画中的少年栩栩如生,她望过去的刹那,似乎他也在看着她,对她笑,左侧颊边甚至隐隐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
稚嫩,又强大。
无比矛盾。
画虽入神,但到底只是画,不是真人。望着那双眼睛,燕扶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熟悉感。
只是熟悉的,唯有形状。
“这就是诸葛渊。”路父道,“路家之所以能留下这幅画,是因为作画之人便是路家的一位先祖。据说这位先祖与诸葛渊乃是好友,两人曾多次结伴游历,感情深厚。”
“先祖善丹青,生平最爱画美人,诸葛渊无疑生得极好。先祖便留下了这幅画,直到如今。”
“其实这画一直被压在箱底,少有人知。老夫当初看到,也是无意之中。”路父惋惜的看了一眼画上的少年,“据说诸葛渊死的时候,将将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十八岁。
竟是与她一般的年纪。
燕扶玉心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涩意。
她是玲珑心主一事,已不再是秘密。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家人师长,还有那位魔君。燕扶玉并不认为魔君会好心为她瞒着此事。
况且,他想要的正是这颗心脏。
却不是如他人一般,用它修炼,而是更恶劣的当做一件玩具。
从有限的记载中,路父知道,这位天之骄子平生未做过一件坏事,相反,行善无数。他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十二岁时,便已能独自出门游历。他不仅修为强大,还懂岐黄之术,那般惊艳美好之人,曾是无数人的向往。
然当玲珑心主的消息泄露,那些敬慕大多化为了贪婪,变得无比狰狞。
“据传,诸葛渊死的那一日,围攻他的人中有至少一半都曾受过他的恩惠。”说到此,路父面露不屑,“可惜,那些狼心狗肺之徒,丝毫不顾恩义,反倒恩将仇报。如此恶徒,死不足惜。”
燕扶玉脸色冷冽,并未如路父一般愤慨惋惜。
人心之恶,其实不下魔心。
她只是感到了一些难过。
诸葛渊救了那么多人,那时,可有人来救他?诸葛渊死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用人回答,燕扶玉几乎也能猜到答案。
“想来看到自己救过的人以及自己的亲友也来杀自己时,诸葛渊应是怨恨的。”路父声音沉沉,“为了一颗玲珑心,众叛亲离,何其难过?”
燕扶玉抿着唇,情不自禁地朝着那幅画走近。走近之后,她忽然注意到了画上的题字。
因着方才整个人的心神都在画中人身上,倒是忽略了旁边的题字。
“岳父大人,这字也是路家先祖所写?”
路父摇头,“这倒是不清楚,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这位先祖只留下了这幅画,所以无从得知。”
恍然间,燕扶玉眼前恍惚闪过一个画面。
清俊如玉的少年站在友人刚画好的画前,忽而执起笔,扬起唇角,毫不犹豫的一笔落下——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燕扶玉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