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年的父亲（1/1）

父亲路国明出生于1934年5月。

爷爷奶奶一生共生了六个儿女，二男四女，父亲国明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六个儿女中最大的那个，然后是二叔、大姑、二姑、三姑、老姑。

1940年，父亲五、六岁的时候，由于家里生活比较困难，爷爷路宝林就将大儿子国明过继给了自己的大妹妹路宝珍当养子。

国明被过继的那会儿，大姑路宝珍家里是个开烟馆的，因而家庭经济条件非常好，里里外外也用了不少佣人。但是令路宝珍与丈夫蒋有才苦恼的是，俩人结婚多年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蒋有才为此花了不少钱将当地的名医、郎中轮番着请到家里来，为自己老婆把脉、诊断、调理，路宝珍则整天围着药罐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不胜苦的汤药，但是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路宝珍的弟弟路宝林在苏北某县的一个保安部当差，当时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路宝林每月的薪水原本足够养活一家四口人，但是路宝林却并不安分，十分乐于享受，经常喜欢到戏园子里去看戏、听书，还喜欢下馆子。由于妹妹路宝珍家开着烟馆，路宝林也时不时地会进去抽上几口大烟，凭着自己是烟馆老板的大舅子，路宝林欠下的账经常赖着不还，弄得烟馆的伙计经常向老板蒋有才告状。而蒋有才也拿他的这个大舅子没办法，时间长了，路宝林欠下了烟馆不少账。

如此一来，路宝林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由于路宝林也经常到妹妹宝珍家走动，自然也了解了妹妹宝珍不能生育的痛苦，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为了讨好妹妹，路宝林竟然向妹妹提出，要将自己的长子国明过继给妹妹当儿子。

整天被汤药灌够了的宝珍听路宝林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精神，眼里竟闪出了令路宝林看了都有点打寒颤的亮光，宝珍一把拉着路宝林的手：“大哥，你说话可算话？”

听宝珍这么一问，路宝林反而一下子慌了神，是啊，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哪知道妹妹就这么上心，况且还没回去和老婆商量呢。但是再一看妹妹瞪了那么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加上自己还欠下妹妹家烟馆很多的账，思虑片刻的路宝林索性横了心，对宝珍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的，一口吐沫一口钉；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要妹妹愿意，你哥我愿意将国明过继给妹妹当儿子。”

回家后，路宝林将国明过继与妹妹宝珍的事告诉了老婆夏兰英，起初夏兰英并不同意，指着路宝林骂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天天在外面鬼混，不是下戏园子，就是下馆子、抽大烟，自己过得好不自在，每月给家里的钱就那么一点。现在竟然打起你儿子的主意来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路宝林早有思想准备，老婆这样的态度是他意料之中的。路宝林对老婆说：“兰英，我也不是没办法的事吗，再说是过继给自己的妹妹，又不是外人，亲上加亲的，我们吃不了多少亏的。”

路宝林接着说：“宝珍答应我了，只要让国明过去，她愿意给我们家半年的粮食，还给我们家十块大洋，过去我在她家欠下的烟钱也给我免了。”

夏兰英听路宝林这么一说，仿佛也心动了，但还是有点不服气：“就是过继也不能将国明过继给她啊，国明是家里的长子，哪有将自家的长子轻易过继给人的，我看还是将老二国华过继给她吧。”

路宝林回答：“宝珍平素最喜欢国明，说国明聪明，她只要国明，只有国明才值这个钱。”

随后没几天，路宝林就将儿子国明送到了妹妹家。

到了宝珍家后，国明倒是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宝珍很喜欢这个既是自己侄子又是自己养子的儿子。为了家里的生意日后有人接管，宝珍为国明请来了教书先生，让先生在家里教国明读书。

此后，国明跟着教书先生在家里读了整整三年的私塾。那期间，国明识了很多字，四书五经的书读了很多。从那会儿起，国明爱上了读书，养成了每日读书的好习惯。

国明被过继给宝珍后的第三年，宝珍竟然意外地怀孕了。十月怀胎以后，宝珍生下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且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孩。这个孩子不满周岁的时候，宝珍竟然再次怀孕了。

后来，宝珍就让宝林将国明领回了家，全心全意地抚养她自己的孩子去了。

回到自己家的国明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读书环境了，当时妈妈夏兰英又生了两个妹妹，所以，作为家里长子的国明需帮着家里承担更多的家务活。

尽管如此，国明爱读书的习惯却一直保持着，只要稍有空闲，国明就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读书。但是，面对这个酷爱读书的儿子，父亲路宝林非但不予以肯定和支持，反倒是看不顺眼，动不动就会对国明一番责骂。

一次，路宝林让国明烧火做饭，国明利用烧大灶的空隙看了会书。不一会，路宝林来到灶房问国明饭有没有做好。当得知国明还没有将饭做好，路宝林十分恼怒，竟然将国明手里的书抢了过来，并一把给扔到灶堂里烧了。路宝林的举动让国明伤心不已，但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国明一筹莫展。

后来，全国解放了。

解放初期，国家百废待兴。为了加强空中力量，国家在全国范围内招收飞行学员。因此，国家急需一批有文化有抱负的青年人能够充实到人民航空队伍中来。喜欢每日读报的国明从报纸上得知了这一消息。

得知消息后的国明兴奋不已，脑海里呈无数次浮现出自己穿上飞行服、坐在飞机驾驶舱里驾驶飞机的场景。经过考虑，国明决定参加全国招飞考试。凭借着他有志报效国家的坚定决心，以及自己三年私塾教育、解放前后上了两年夜校的文化功底，国明竟一下子考中了。

拿着录取通知书的国明，兴奋地一路飞跑着回到家里，将这一喜讯告诉爸妈，没想到爸妈竟不以为然，断然地以家庭条件交不起学费为由阻止国明到军校报到。为此，国明伤心了好一阵子，他不明白怎么自己就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并且还遇上了这样的爸妈。

就这样，国明错失了他人生的一次最重要的转折机会。

两年以后，路宝林带着全家人一起下放到苏北宝应兴刘庄，以种地为生。

1954年，21岁的国明由父母做主，在当地媒人的撮合下，与同村一户人家的女孩成亲了，这个人家的女孩后来成为了萍萍的母亲，女孩的名字叫秀华。

爸爸国明和妈妈秀华结亲后不久，爷爷奶奶又带着全家一起到了宜城居住。到宜城以后，爷爷奶奶将已经成家的国明和秀华与他们分开来居住。

分家后，父亲国明考虑到自己应该学门手艺才能养家糊口，也不至于以后秀华跟着自己没有饭吃。经过多方打听，再经过中间人的介绍，没多久，国明便随着几位工友到扬州学泥瓦匠去了。

迫于生计，妈妈秀华靠糊纸盒维持生活。后来，秀华又随着国明的姨娘学起了扎花灯，也就是每年正月里元宵节孩子们玩的花灯。

一年以后，国明从扬州回家，秀华说国明的个子长高了，人也比刚结婚时壮实了许多。国明和秀华刚结婚时，国明长得比较瘦弱，个头看起来和秀华差不多高。当初他俩拍结婚照时，由于国明个子不高，摄影师还让国明在屁股下面垫了块木板，这样看起来会比秀华高一点，照片拍出来效果也会好看些。

现在国明从扬州回家，个头竟比秀华高出了大半个头了。秀华提出，他俩各自量一下彼此的身高，结果是：秀华的身高一米六三，国明的身高都已经有一米七八了。

后来，国明在家大约休息了两个月左右，之后又和工友们一起到安徽蚌埠接工程去了。这一次，国明一去就是两年。

由于秀华一个人在家时间久了，门口有个好事的邻居张大婶对秀华说：“秀华啊，你家国明人长得帅，又有文化，这么久了都不回家，不会是外面有人了，不要你了吧。”

秀华听张大婶这么一说，原来就已经感到不安的心，使得她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后来，秀华下了决心，一个人带着行李从宜城坐火车到蚌埠去寻找国明去了。

大字不识一个的秀华一路走、一路问，几经辗转，终于找到国明所在的建筑工地。

得知秀华从家乡老远地过来找自己，国明非常开心。秀华来了以后，国明就从集体宿舍里搬了出来，租了间屋子和秀华单独居住。

在蚌埠期间，国明每天上班，秀华则在工程队里帮工友们烧饭，日子过得非常愉快。就是在那儿，秀华和国明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萍萍的大姐。

当秀华肚子已经大到快接近临盆的时候，国明便向工程队告了假，陪老婆秀华回老家生孩子去了。

自打有了孩子，国明终于在宜城安定下来，不再走南闯北地到外面四处跑了。由于国明瓦工技术很好，且又懂得图纸，所以就在宜城第一建筑工程公司做了一名施工员。不久以后，国明就当上了建筑公司第一工程队的队长，他所带领的工程队业绩亮眼，得到了公司领导的一致认可。

后来，由于妈妈秀华接连生了大哥、二哥和萍萍，考虑到工资效益和家庭人口生计问题，爸爸就从第一建筑工程公司转到了第三建筑工程公司继续工作。

萍萍刚回到宜城时，爸爸已经是宜城第三建筑公司的职工了，同时也是公司的中层干部，具体职位是建筑公司第一工程队的队长。当时，爸爸四十岁还没到。

重返宜城的萍萍第一眼见到爸爸时，爸爸身穿一件蓝色外套，腿上穿了一条黑色的平脚裤，脚踩一双解放鞋；爸爸的身材高大魁梧，且长得相貌堂堂。当时爸爸剪着一个平顶头，精致的五官长在一张典型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当这样的一位爸爸站在萍萍面前的时候，萍萍周身都感觉到爸爸身上散发出一种威严，这种威严令萍萍不再有像去安徽前一样可以和爸爸随意撒娇的感觉了。

在外婆的催促下，萍萍愣愣地叫了声：“爸爸”。

爸爸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心理状态。萍萍只是看着爸爸对自己微笑地回应：“萍萍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准备上学，长大了才能有出息。”

爸爸说完话后，径自走到房间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