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真相（1/1）

宿傩回到了神殿内，站定在那一尊不明的佛像前。

不知道他动了哪里，那个看起来极其沉重的坐台竟然轰隆隆的运转起来，缓慢露出了被掩藏在坐台底下的未知地牢。

而在神座露出缝隙的霎那间，屋子里顿时充斥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血腥味，随着洞窟的扩大，不明的风声从里面吹出，宛如无数冤魂濒死之前的哀嚎。

宿傩面色不改，站在地牢前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看着我或许有些发白的脸色，看着我脸上空白的表情。

他偏了偏头，无声而带着看戏意味的询问我是否还能下去。

我走了下去，顺着长长的阶梯垂直而下。

楼梯一片黑暗，但是阶梯底下却亮着光。

然后，我见到了人类给自己同胞亲手铸造的地狱。

酒池肉林，血流漂杵，全须全尾不浪费一丝一毫的使用，构筑成家具，服饰，饮食。

周边摆放着人类智慧所研发的特殊餐具，簇拥着中央案板上，那个死不瞑目，才被开膛破肚的新鲜羔羊。

难怪昨晚听到了敲敲打打的声音，那哪里是什么老鼠——分明是人在用工具打开什么坚硬物品的声音。

还有那窸窸窣窣的钻地声——这地底下四通八达，看结构师已经使用了好久的地道。

他们就是从这些地道钻进来，汇聚在这个地狱中央，来举办狂欢的盛宴。

我的头脑发白，身躯颤抖，即使没有生理需求的状态情况下都因为心理因素干呕了几声。

我早就察觉到了村子里的诡谲，也见证过不少惨剧，还刚刚经历过鬼吃人的时代，替代掉罪魁祸首，甚至还是最擅长引诱恶意的富江，按理说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是，这不太一样。

在这里，我察觉不到恶意，察觉不到人对于人的恶意，就仿佛他们不是因为饥饿或者恨意，甚至没有猎奇的心理来喰人，而是单纯的因为喰人所以喰人。

简直就像是生下来就这样子开始这样做了一样。

我感到有些许迷茫。

——

宿傩观察着这个自称叫富江，披着少女外壳的怪物。

她站在地狱的中央一动不动，而身前正躺着死不瞑目的羔羊，身躯有些许颤抖。

她会怎么做？

她看得清这个村庄真正的面目吗？

宿傩把玩着袖子里的咒物，脸上一副低垂眉眼的样子，心里却无动于衷的想着。

这个村庄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喰人，那么为什么这里会修建一座宏伟的庙宇，甚至花费金钱劳力构造出地牢，甚至还将稀少的咒物放在这里镇压。

当初宿傩在学堂接到这个任务，得知地点是从没听过的村庄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村庄潜藏着某种秘密。

宿傩当时只是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被隐瞒，但是并不知道是什么秘密，于是天生反骨的他在好奇心驱使，以及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下，他特地换掉了学堂叮嘱一定要穿的服饰，装成迷路的小孩来到了这里。

果不其然，宿傩见证了一场好戏。

被敲闷棍之后他假意昏迷，被拖到木笼里关了起来，所有人没有丝毫避讳着这个孩子，肆意讨论争执要如何烹饪，甚至开始商讨如何处理残渣。

这让原本还有些新奇的宿傩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

他暂时没有什么吃人的特殊癖好，因此无法共鸣村民的品味。

而至于上层为什么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亦或者甚至在暗中帮助的原因也没什么兴趣探究，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那样子的人都很无聊。

无聊的他准备报复村民擅自关押他的事情。

他呆了两天，看见徘徊在村里的咒灵即畏惧这里的咒物，又垂涎这里不断溢出的诅咒，察觉到如果不完成任务，拿走咒物，他看不见咒灵吞噬这里的那一天。

就在宿傩准备动手离开的时候，富江来到了这个村庄。

咒术师的身体被咒力强化之后，生理机能大幅度提升，区区寒冷和饥饿更是不值一提，虽然当天下着鹅毛大雪，但其实当时宿傩都快睡着了。

他一直有着略微的起床气，所以村民的聚集以及吵闹让当时的他异常烦躁，自然也没兴趣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莫名的，眼睛就是不自主的睁开了，视线也莫名其妙的瞟向人群推搡之间露出来的缝隙，同时也看见了那个坐在高处，对热烈以及呼声都没有任何情感流露的富江。

她对这个世界的反馈力度，还不如自己手心里的那些看着就不好摸的熊皮皮毛。

他看见那个家伙赤脚踩在雪地里，却没有丝毫对于温度的颤栗；他看见那个家伙对所有人倾注到自己身上的情感习以为常，甚至还在东张西望。

这个家伙身上携带着莫名的魅力，不止他的视线都被莫名吸引，人类，乃至咒灵，都在关注着这个不容于世的少女。

他看见了富江，随后富江看见了他。

他分辨出富江是怪物，而富江察觉到他并不需要帮助。

但是，这个非人的家伙仍然擅自打开了牢笼。

明明是温度稳定到恶心的生物，却意外知晓人类正常体温；明明是对他人的情感无动于衷的家伙，却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

拥有着吸引一切的魅力，却并非咒灵，并非术式。

明明是全新的，未知的存在，却热衷于人类的生活习惯？

那么，这样的存在，见到人类被当做食物处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见到人类互相倾轧，蚕食的生物链，又会进行怎样的干预？

宿傩好奇着富江的情感反应，好奇着富江接下来的所有所作所为。

他揣测，端倪，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

——

我整理了一下空白的思绪，最终回头询问宿傩。

“外面那个大家伙，很凶残吗？我记得你说你打不过。”

宿傩皱了皱眉，哼了一声纠正道：“是暂时。”

得到答案的我表情却变得有些许古怪。

那奇怪了，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所谓的，特别凶残的家伙在吃掉那些村民之后，追着富江翻肚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