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富江（1/1）

我叫富江。

我是富江。

变成鬼的过程无与伦比的痛苦，那是娇气的我所不能承受的疼痛。

非人的血液扭曲着我的躯体，丑陋的青筋暴起在额头，我感觉我扣断了指甲，磕断了双脚，最后就连大脑也被仿佛被滚刀插入，搅成了浆糊。

但等我从地狱里再次爬出的时候，月亮还尚且挂在天边。

这个时节秋老虎仍然横行，然而夜里的寒风却仍旧如此刺骨凉薄。

我默默无声的从冰冷土地里爬起，带回了兄长的尸骨，在发现父母的尸骨碎裂到无法卷席后，便将他们放在一起，用一把炽热大火将他们埋葬。

我第一次感谢我拥有上辈子的经历，在以前它只会反复告诉我那些舒适便利的居所，让我难以忍受这原本平常的一切。

这是我第一次感谢它，感谢它让我如此冷静，至少看见那惨烈的一幕没有呕吐，没有哭泣。

这是一场燃烧着火焰的葬礼，埋葬无法收尸入土的父母，埋葬了人类富江的我。

小村落里人并不多，住址也比较零散，火光通天也没人察觉，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好好和家里人道别，并且举行一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的葬礼。

明天，这里只会剩下灰烬，不会有人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会被火焰吞噬成焦炭，人类的富江会一同被这场葬礼吞没……

我的眼眸里倒映着火光，看着家在火中倒塌，这蕴含着美好和爱的港湾被一夜之间摧毁崩坏，即使心里的苦闷再多，也愣是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那个怪物，鬼舞辻无惨，他就是传闻中吃人鬼，其他鬼也是由他一手创造的。

他想将我变成鬼，或者说，想将我们变成鬼。

但很明显，变成鬼是需要风险评估的，但那家伙不在意也从来不关注，扩大赌注广撒网，而我就是那条被网捞死的鱼。

但我没有死去，因为我的体质也同样特殊。

我是富江。

就是那个如同片蛭一样拥有无限繁衍细胞，可以不断再生的富江。

我其实并不算很了解富江，只是大致知道她拥有极其可怕的魔力，会吸引见到她的每一个人，男的会爱她女的会嫉妒她，所有喜欢嫉妒上她的人，最后都会被勾引出内心无限的恶意，残忍的杀害她。

可富江又是不死的。

她骨头肉块，甚至血液毛发，只要有一点点还留存，就会诞生出一个新的富江，继续去吸引人诞生恶意。

就我个人浅薄的见解而言，与其说是富江体质诡异，倒不如说更像是捕猎的猪笼草，分泌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甜蜜，而人类就是被吸引的虫豸，义无反顾的蜂拥而上，蕴含出恶意完成杀戮，甘愿化为其营养，让这恶魔之花不断繁衍昌盛。

向死而生，因生而死，这头利用死亡来进行繁衍的怪物，如今成为了我。

我在变成鬼的途中死了，从而彻底觉醒了富江的能力。

说实话，我现在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算在鬼的范围内，还是富江的范围内，亦或者是二者的融合。

但可以知道的是，我的体内混杂了那个家伙的血液，这让我觉得恶心。

就在我凝望大火的时候，听到了耳边有东西不满地大声尖叫。

那是我的嗓音，却充斥着我不熟悉的尖锐和任性。

“我的身体里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个冒牌货！没有用处就算了，还往身体里面带进了什么东西！！”

我以为是幻听，然而那尖锐的声音却不依不饶，仿佛就在我的耳侧，还有什么光滑的东西蹭到了我的下巴。

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查看，才发现衣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个富江。

一张和我有着一样容貌的家伙自我衣领上诞生了。

从复活，知道我是富江起，我就知道迟早有天会面临这种情况……

两个我自己的情况。

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可经历了一晚上的刺激，我不断被拉扯的精神已经麻木，以为中的感想或者害怕都没有，反而很平淡。

她只长出了半个脑袋，光秃秃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但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会眨动，嘴巴里不断的发出刺耳尖叫和责骂。

啧，不如不长。

漫画里的原富江确实是这幅性子，极度无脑的自我主义者。

虽然别人杀她确实是被那诡异的魅力所吸引，但我觉得她这又蠢又毒的性子也得占半边才说的过去。

毕竟我也是富江，在没被吸引的情况下，被她嘴巴吵得也想不计一切手段让她闭嘴。

但这才是富江，不知什么是礼仪，不知什么是道德。

反倒是与之不同的我，不但是富江中最特殊的本体，也是最特殊的富江。

我衣领上的富江，大概是从我被捅穿的时候，留下的血液里繁衍出来的。

太吵了，我勾着手将其从衣领上扯下，那由血液里滋养弥漫的根丝被撕扯下来，却仍然像活物一样不断地蠕动。

她嫉愤到颤栗，尖声叫骂，丝毫没有被拿捏的恐惧，反而无知的叫嚣，要我别拿脏手碰她。

我没理会她，翻来覆去的查看，尽管现在只有半张脸，但她还在不断完善自己，入手是滑腻腻的的，独属于皮肤的冰凉触感。

如果是被捅穿导致溅出的血液，我思索着，那其他地方估计也溅上了。

我抬起头，火焰舔舐着主屋，映照着对面安静的木屋内还放着的农活工具。

翻出家里原本用来运输原生态化肥的推车，顺手将手上开始吵着闹着要穿衣服的富江丢入还残存着肥料的车内，让她体验体验我这些年来的崩溃。随后不顾猝然爆裂开的骂声，拿上铲子前往我死亡的地点。

果然，星星点点的月光下，是星星点点的人脸在互相唾骂，一边不忘嫌弃自己的处境。

躺在运肥料车里的富江骂的更大声，一下把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看见完整的自己，她们也发出了更大的责骂。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终于，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动手将所有带着富江的土块铲到车内。

因为不确定血液的浸染程度，我铲的又深又宽，难免会有多余的土块迎头撒下，里面的富江一边吐土，一边还要分出嘴骂我，偶尔还要为车内的原生态肥料尖叫。

真的是辛苦她们的嘴巴使用率了，我又翻了个白眼。

将所有富江都铲完，确认没有遗漏，顺手就将铲子丢入车内，不知道拍到了哪个富江的脸上，又传来一阵叫骂，我则甩甩手，充耳不闻，推车走人。

回到家，富江们仍然无知无觉的在里面互相谩骂，她们那漂亮但一无是处的脑袋瓜本来就没有多少容量，结果里面还塞满了欲望的珠宝以及愚蠢的傲慢，彻底抛弃了为人的思想和感情。

幸好我这个主体还有个正常脑子。

衍生的这些富江和我印象里的富江完全一致，不用想就知道这些家伙不会干什么好事，我不可能放任这些和我披着同一张脸的家伙出去为祸人间。

我拿起一根柴火，点燃，冷着脸，看向了车内已经长出手，开始互相撕扯的富江。

有不在战斗内的几个家伙眼球咕溜溜的看向我，看着燃烧的柴火，看到我冰冷的神色，这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我没给她们继续卖弄那副好嗓音的机会。

手一松，柴火滚落，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燃烧物从上压下，断绝了尖叫，和她们诞生不到几小时的生命。

等待推车里的燃料逐渐烧尽，我拿起铲子翻了翻，确认里面所有的富江都被烧死没有留存后，才开始动身离开村庄。

离村约么半小时的脚程的山道附近，有一座小型的神庙，虽然已经废弃没人祭拜，但作为新的暂且居所是个不错的选择。

鬼怕阳光，是只能生活在夜里的爬虫。

富江怕火，一场火能焚毁一切富江。

富江和所谓的鬼，虽然都是非人生物，蕴含着极其可怕的破坏力，虽然是人类所不能抵挡的灾难存在，但都有很明显的弱点。

但这两个弱点……我身上没有。

我有预感，源自举起柴火的不适，对于晨光微弱的逃意，本能孜孜不倦的在大脑内响起危险预警。

但它们之间又互相矛盾，一个不觉得太阳有危险，一个不觉得火是什么大事，它们在脑海内相撞，短暂的产生纠葛后很快又握手言和，在我完全没法插手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它们自行抵消掉了各自的缺点，在我无法干预的情况下，擅自将我变成了更加离奇的怪物。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件事情的好与坏，毕竟在数个小时之前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按照我普普通通的思维其实无法描述，自己突然变成非人或者可以称为怪物这种事的心情……

我记得有个鬼畜视频很符合现在的情形，好像是——当人是有极限的，所以我不做人了！

不过庆幸的是，其他的复制体富江并没有和我一样参与良性变异，但原因尚且不明。

细小微弱的感觉让我从思索中惊起，蓦然回首——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那照耀进竹林间形成斑斓的阴影也缓慢的爬上我的肌肤。

站在明暗之间，原本温暖的太阳变成了令人牙酸的酥麻刺痛，潮湿的阴影却带给我湿润舒适触感，就像我举起火把那时一样，对烈火的排斥止不住的从心里升起。

我搓了搓手臂，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有毛毛虫在爬，这股感觉促使我立刻转身钻入更深的山林里，躲避带来略微刺痛的太阳。

废弃的神社内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木头气息，味道并不算好闻，但屋檐墙壁都没有破损，我安心的钻进去，拉上仍然屹立的木门，彻底隔绝掉阳光。

我不会知道鬼舞辻无惨那家伙现在在哪，虽然体内的血一直在蠕动，仿佛想要告诉我什么，但我没听懂。

毕竟富江还在在排斥这些外来者。

我甚至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体内流淌的哪些是我的血，哪些是鬼的血，但我却无法和其他鬼一样彻底获取鬼舞辻的意识，所以连带着这些血液里原本蕴含的信息我也一概不知。

我本来以为我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哪想到躺在这坚硬的木地板上也能如此迅速的睡去，即使一觉醒来后腰酸背痛，却也是堪称舒适的一觉。

人是在睡梦中汲取巩固的，也是在睡梦中成长适应的，我曾普通而平凡的坚信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起来后不能接受，现在也当如此。

神社内一片漆黑，我知道时间已经步入夜晚，鬼怪开始横行，我起身做了几个舒展动作，就准备拉开障子门开启我的探索。

然而，外面有人先我一步拉开了门。

借着月色，我看到对方是一对疑似夫妻的男女，背后都背着极其承重的背篼，拿布扎在上面看不清背着什么，在见到神社里有人也面露惊吓和诧异的神色。

我一下僵住了，仔细小心的观察着他们的神情，而对方只是诧异了一瞬，就笑着冲我点头，希望能在神社内暂时歇脚。

神社并不是我的神社，对方向我询问也只是礼貌一下，我没有决定神社的使用权的能力，但此刻我真的很想任性的将人拒绝后赶出去。

我在尽力避开人群，所以我烧掉了我的家，将富江一家的死亡掩盖成一场失火，连带也烧掉了自己的归处，我避开人烟杂密的城镇，避开了其他炊烟袅袅的乡村，只为让自己彻底觉醒的体质不去祸害他人。

但我却唯独却没算上在荒山野岭遇上途径歇脚旅客的微小概率。

对方见我迟迟不说话，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又见我姿态僵硬，更加摸不着头脑。

他身后的妇人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在我思绪翻滚间小声说了什么，随后男子恍然大悟，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随即就要转身离开。

我不怀好意的猜测他们之间商量了什么，人迹稀少的废弃神社里，大晚上的有个貌美青春的女子守在这里，此人要么就是妖怪，要么就是约了见不得人的情郎在此私会。

不过看二人的眼神，似乎并不是这方面的揣测。

我自然想赶他们走，我不想看见人脸，更加不想看到原本善良和蔼的面孔在同我接触后，开始变得狰狞丑陋。

我不可遏制的想起了漫画里，被富江吸引后的人露出了何等毫无自尊的病态渴求。

但当我看着他们亦步亦趋，互相扶持着走进深不见底的黑夜里时，眼前一花，彻底慌了神。

“请等等，抱歉，神社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是无家可归在此藏身。”

我慌乱的声音略微仓促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显得些许妖媚，夫妻二人回头看我，显然他们也有些犹豫。

此刻我的脸色肯定苍白的可怕，但黑夜和月色帮我遮挡住了异样，我勉强笑笑。

“山间夜里恐有伤人野兽，二位还是等天亮在前进吧。”

说完我便不再理会他们的反应，转身向着反方向离去。

冷汗从脸颊上滑落，有点像泪，被我抹去后攒在手心里，那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我父母走入黑夜的背影。

没关系，别在意。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去想了，去找鬼吧。

找到将我一切变得如此糟糕的罪魁祸首，将人一起拖下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

提要ps：富江除了富江以外并不知道其他漫画的剧情，文名是作者玩梗。

以及这其实是一篇轻松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这么沉重了，接下来会调整方向，抱歉，很容易把握不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