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梁左鱼符（1/1）

竹林中出来七、八个人，当先一人，正是打北京城里来的北洋政府专员郭弛铭。

“我说娄老爷怎么放着镇子里精彩的傩戏不看，深更半夜的跑到这荒山里来，原来是这里有宝贝呀！”郭专员调侃道。

“呀，是郭大人啊，您这么晚咋个也往山里来，我这里要是真寻到啥子宝贝，那还不是马上就奉给大人您呐。”娄荣生紧走两步，来到郭弛铭身边，双手捧着那把匕首，毕恭毕敬地送到后者面前，等郭弛铭接过去之后，娄荣生又凑近一些，小声说道，“大人，您是不放心我吗？动静要是闹得太大，只怕会惊动其他的人。”

娄荣生一边埋怨道，一边朝他们身后的林子里看，似乎在察看是否还有人跟在后面。

“是在找你的堂弟吗？”郭弛铭轻描淡写的说，“我手下已经打发他回去了，我的人代替他守在山路，放心，要是再有人上来，会通知我们的。”

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蒋菡蕴这才知道，原来她被发现并不是自己不够小心，而是因为娄荣生在上山的路上埋伏了眼线。

娄荣生心里虽然已经骂开了，但表面上依旧是谄媚的笑容：“有大人的属下看着，我还有啥子不放心的，不过，大人，己亥家的那个小子下水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上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郭弛铭微微点头，根本就不把梁小树的生死放在心上，只顾指挥着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快，把水里的东西都捞上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是否有各地报上来的失窃之物。”

“是，大人。”护卫们应了一声，便开始从憨包泉里一个一个的将那些气泡捞上来，一边捞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泉水里的动静。这些天来，时常听到那个所谓的老变婆、凰女的传说，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升官发财固然重要，但那也要有命消受才行。

人多力量大，七八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水面上的东西就都被捞了上来，在泉边摆了一地。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穿的、用的、戴的、把玩的，各种生活用品和装饰配件，除了吃的东西外，几乎是应有尽有，这些东西不仅种类繁多、千奇百怪，而且个个制作精美、流光溢彩，直把泉边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连连。

“所有物品都集中到客栈去，我要一一检验甄别，如有违禁和盗抢之类物品，均需据实查没，上交政府处置。”郭弛铭指挥着手下将那些器物清点打包，预备带回山下据为己有。

梁己亥把手里的圆镜偷偷塞给蒋菡蕴，让她把手里的那件软甲交与郭弛铭手下之人，然后二人便袖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些护卫们忙碌着。这些东西本就是意外之物，既然被达官贵人看上了眼，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肯定是无法染指的，索性放手不顾。

只有娄荣生和娄显德父子恨得牙痒痒的，心想要不是这姓郭的突然出现横插一脚，这么些宝贝，可够他们一大家人几辈子花销的。

郭弛铭将这父子两人的神态看在眼里，便拿了刚才娄荣生孝敬他的那柄匕首，又从地上随手捡拾了几样，递到他们面前：“这几样该属无主之物，且烦娄老爷妥善安置。”

娄荣生忙不迭伸手接过，受宠若惊道：“这，这可也……，多谢郭大人抬爱，小民恭敬不如从命！”

“大人，一共是九十六件，去掉那几样，”一个护卫头子模样的人看了两眼娄荣生手中的宝贝，向郭弛铭汇报，“还剩下九十二件，都已经整理完毕，请大人示下。”

“派两个人下山去，取些箱子来装置这些物件，另外，通知马师爷，马上给县里发一份电波，火速抽调一个营的精锐来此，护送这些物品回京，然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水面上突然莫名刮起了一股大风，在三处悬崖峭壁和竹林之间呼啸盘旋，随即，憨包泉的上空毫无征兆地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落在水面上，竟响起了雷霆般的轰鸣声，伴随着雷声的，是如闪电一般的光芒，在水面四周凭空乍现。

奇诡的是，这风、雨、雷、电就在憨包泉的范围内肆虐，慌忙跑进竹林里的众人发现，这里连一滴雨也没有落下。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怪异的天气现象慢慢消失，憨包泉的水面再次开始沸腾起来，不过，这次的沸腾与之前那次有些不同。前面那次是整个水面都在冒着气泡，而这次沸腾的只是水的中央，直径大概两米的圆圈里。

水中央的沸腾也和前次一样逐渐减弱，冒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少，当最后一个气泡消失后，那个地方缓缓升起了一方平台，平台上立着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

这东西不像其它物品，没有气泡包裹，只是在它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红色雾气，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透过薄雾，能看见它头部像虬龙，眼如铜铃，却没有龙角，身体像黄牛，健硕无比，却只有一只腿，立在那方形的平台之上，作跳跃状，昂首向天，睥睨四方。

从竹林里出来的人们望着水面上越升越高的龙首牛身的怪物，个个目瞪口呆。这个东西一从水里出来，便给众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压抑得众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怪异之物升到离水面五米高后便不再移动，静静地停留在空中，一动不动，自顾自地抬眼望天，如泥塑木雕的铜像一般。

“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踔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夔神？”族中管事娄乐鉴和县议事会副议长张锡阳并肩从竹林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长枪的随从，随从里既有娄梁村的人，也有张副议长从外面带来的部属。

说话之人是副议长张锡阳，此人行踪神秘，自打在夔神丢失当天的宗祠会议上现过一次面以后，就一直待在尊荣客栈里，很少出来走动，娄梁镇的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没想到，在“夔神”出现的这个晚上，他居然也露面了，还是跟娄乐鉴在一起。

憨包泉边上原本就不甚宽敞，三面石壁下是没有立足之处的，唯一可以供人出入停留的就是竹林和泉水之间的那一片地方，这十几个人来到后，这里顿时变得拥挤起来，连转个身都有些困难。

各方商议后，让随从们退出到竹林里，泉边只留下了主角娄荣生父子、梁己亥、蒋菡蕴和后来者中的主事之人郭弛铭、娄乐鉴、张锡阳。

“夔神既已现身，各位大人，娄管事，那小民就先告退了。”娄荣生对后面三人打了个拱手，便带着儿子娄显德朝竹林里走去。

娄显德似乎还有些迟疑，看着满地的宝贝和水面上空高高在上的“夔神”，眼里流露出不甘的神情。

娄荣生眼神狠狠地盯着儿子，一只手用力地拽了他一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蠢材，还不走！”

这父子俩原本就是为了替郭弛铭寻夔神而来，只要夔神出现，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说最后夔神是否会落入郭弛铭的手中，他们左右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现在出来的这三尊佛他们就已经惹不起了，鬼知道后面还会引出来什么大神。

得了手头的那几样物件，娄荣生知足了，对于那郭弛铭日后会不会遵守承诺，帮助自己夺得族长之位，他不敢奢求，心里只期望自家做到了自己份内的事情，这郭大人好歹别亏待了他们。

“且慢，”娄乐鉴拦住了他们，“荣生，你们不说说，这深更半夜的到族中的禁地来，想干什么？”娄乐鉴话虽然是对娄荣生说的，眼神却是在他和梁己亥之间来回移动。

“这……，娄管事，己亥本是约我们来帮他寻一个物件的，现在不用了，你们几位大人还有要事要办，我们就先下山去了。”当着族中管事的面，娄荣生也不好意思舔着脸喊梁己亥做族公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己亥，你们要寻的是什么？”娄乐鉴指着娄显德身上的水靠，转向梁己亥问道，“莫非这物件在憨包泉里？”

“管事，我们要寻我老汉梁安左身上的东西，娄荣生说他就是死在这憨包泉里的。”梁己亥回答。

“哦！”娄乐鉴又面向娄荣生说，“安左公死在这泉水里，定是你亲眼所见啰！”

娄荣生咬了咬牙，“是的，是我亲眼所见。”

“你们下到泉底，想寻的怕就是它吧？”娄乐鉴从怀里掏出一个灰白色的玉质器件，这玉器一边形似鲤鱼，圆润且有纹理，而另一边光滑平整，隐约能看见上面刻印着文字。

一见此物，梁己亥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娄乐鉴的身前，伸出左手，颤巍巍地从后者手中接过那个玉质器件，翻来覆去地察看，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他的大拇指轻轻抚过玉器的表面，嘴里喃喃自语道：“没错，就是它，这就是我老汉的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