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长寿镇（5）（1/1）

阵阵穿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刚刚消失的人影，此时出现在一处隐秘的山谷中。

二人窃窃私语了一阵，便在一块巨石后方挖了起来。

约摸有一刻钟的功夫，其中一人小声说了句：“行了，准备装车。”另外一人则将一旁的排车推了过来，两人一道往车上放东西。

刚装了几件重物，远处突然有几束光唰的照在了两人身上。只听一声洪亮的声音：“侯书记，这么晚了，在山里忙什么啊？”

此话一出，两个人影忽的抖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重物的跌落声。

说话的正是秦虎，在他身后的还有多名公安干警。

两个黑影被手电光射的睁不开眼，他们用手遮挡着眼睛，尝试着抬头看向对面。

秦虎几人走到了两人身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侯书记，两周了，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一旁的郭金晓冲上前喊道：“真的是你，侯建国。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面对一连串的炮轰，侯建国把头深深地低下。

在他们的排车上，警员发现了一套青铜编钟。

回到长寿镇派出所，专案组第一时间对侯建国和李金宝进行了审问。

面对秦虎和郭金晓，侯建国始终一句话没有说。即使人赃俱获，他也显得异常镇定。

郭金晓非常恼怒，因为在最开始时，他是反对这个行动的。郭金晓曾向专案组以人格担保过侯建国的为人，他认为侯建国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

但看到将军山上的一幕后，郭金晓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现在的他甚至比侯建国还要难受。

眼见昔日的同学成了这副模样，郭金晓猛地站起身吼道：“老侯啊老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你竟然干起了盗墓的勾当。你胆子是真大，盗墓还要盗秦汉以前的大墓。你知道我给你做了多少保证么，专案组早就盯上你了，可是我从来不信。我们是多年同学，我了解你的为人。但是事实证明我对你并不了解，你告诉我为什么，作为国家干部怎么会干这个？”

侯建国依然不为所动，他就像一块石头似的，在那里呆呆的坐着。

愤怒的郭金晓此时已经握紧了拳头，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揍眼前这个老同学。

秦虎拍了拍郭金晓，示意其冷静。他走到侯建国身边，把编钟的照片摆在了桌上。秦虎的语气很平缓，听上去就像是溪水一样：“侯书记，这一次来甘凉，很多事情都出乎了我的预料。本来文物案不归专案组管，但恰恰被我们遇上了。在你的藏匿点，一共发现了九支编钟。虽然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是按我们的经验判断，这些东西应该属于汉代以前的。而且使用它们的人，级别一定很高。我想你心里明白，接下来等待你的是什么结果。”

稍微停顿了一会，秦虎接着说道：“侯书记，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只有十多天时间，还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我可以摸着良心说，和郭金晓同志一样，我也认为你干不出违法的事情。人嘛，谁都会犯错误，我肯定你做这些事一定有难言之隐。有什么负担或者压力，不妨和我们聊聊，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谈心。”

座位上的侯建国微微抽动了下嘴唇，但他还是沉默不语。

看到侯建国的状态，秦虎给他倒了杯水。他让侯建国再好好考虑考虑，随后叫着郭金晓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房间里，对李金宝的审讯也在紧张的进行中。

陈耀来和王显然分别坐在审问席，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轮番向李金宝发起攻势。

李金宝和侯建国不一样，他本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自从姐姐嫁给侯建国以后，他才有机会接触以前不曾见过的人和事。但即便如此，他根本没有姐夫那样的坚毅。不过十几分钟，李金宝就缴械投降了。

整理好笔录，陈耀来就准备找秦虎碰头。刚一出门，他就看到秦虎和郭金晓从审讯室出来。

看到郭金晓的样子，陈耀来觉得好笑。他走上前调侃道：“怎么样了老郭，你无比信任的老同学说了些什么？”

郭金晓只是闷哼一声，没有理会陈耀来。

秦虎料想对李金宝的审问一定有了突破，便催促陈耀来赶紧说一说。

通过李金宝的审问笔录，这起国家公职人员盗墓案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

事情还要从七年前说起。那时候侯建国升任了长寿镇的镇长，而镇书记是由县里的一位领导兼任的。

因为地处偏僻，而且人烟稀少，长寿镇大部分的管理都是由侯建国负责，镇书记很少过问。

也就是在那一时期，侯建国通过战马村村民富海鸣认识了一位古董商人。这个商人叫林再新，南方人。据说他早年就走南闯北，在全国各地搜罗一些新奇之物转卖。有一段时间，他的客户对西北地区的“特产”很感兴趣，于是林再新连续几年都前往西部寻宝。

起初，侯建国他们以为这个南方人是正经商人。但几次接触后，他们才知道所谓的“特产”其实就是墓里的古董。

得知真相后，侯建国痛骂了富海鸣，同时也勒令林再新不得再到镇子里来。

但是在一个月后，商人林再新与富海鸣又一次到访侯家。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侯建国这次竟然一改常态，同意了与他们合作。

就这样，一支拥有“政府背景”的盗墓队伍成立了。这支队伍分工明确，队员各司其职。南方商人林再新负责找寻墓地；他带来的一个小弟和李金宝、富海鸣一道负责挖掘坟墓；而侯建国则运用自己的镇长身份，掩护几人在山上盗墓。

为了掩人耳目，侯建国特意让李金宝开了一个采石场做掩护。几人白天在采石场假意工作，晚上却挖坟掘墓。

短短几年，他们就在将军山盗挖了三座大墓，其中诸多玉器、瓷器以及青铜器均被林再新运到省外。

作为报酬，林再新以现金的形式给了侯建国和李金宝一共五百万元人民币。

后来，侯建国被提拔为书记，而富大龙成了镇长。由于富大龙时常带人巡山，所以盗墓的活动也逐渐收敛起来。

今天起获的那批赃物，就是侯建国挖出的最后一批古董。原本上个月就该运出，结果出了死婴案，所有的计划通通被打乱了。

眼见交付日期越来越近，侯建国焦急万分。正在此时他听说有民警遇害，专案组改道要去别的地方调查。侯建国觉得机不可失，于是借宴请的机会，把郑军灌醉后趁夜上山挖宝。不料此举却正中了公安人员的计，被当场抓个正着。

听到此处，秦虎和郭金晓明白了侯建国的犯罪始末。他们对陈耀来说：“原来如此，这竟然是件南北方串联的盗墓销赃大案。可惜了这个侯建国，他也是被鬼迷心窍，如果仔细想一想的话也不至于这么莽撞行事。既然有干警牺牲，警方怎么会丢下这里而前往别处查案。他没能想到这一点，也着实让人想不到。”

陈耀来说：“人之所以犯罪，大部分都是有利益驱使。在金钱面前，谁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们干了几年就有五百万的收入，这么大笔钱在这穷乡僻壤里简直算是天文数字了。”

秦虎想了想问道：“将军山上的火是不是他们放的？我们上山巡查的民警是否也是被他们所害？”

陈耀来摇了摇头：“我问了李金宝，他对这些事都予以否认。对于放火烧山，他说这种行为肯定会破坏古董，就从这一点来说他和侯建国也不会干。而对于民警伤亡事件，他表示自己和侯建国两个人怎么可能是警方的对手，况且侯建国每天都在镇政府，根本没时间去作案。”

对于李金宝的话，秦虎是相信的。他们既然把青铜器藏于山中，一定不可能烧山毁林。那这样的话，放火之人又是谁呢？

秦虎决定亲自再和李金宝见一见。

进屋后，秦虎开门见山的和李金宝说道：“听说你已经向陈队长都交代了，这很好。基于你的表现，我们会依照规定，向检察院上报你的认罪情况。这一条和你的量刑情况很有关系。”

听了秦虎的话，李金宝感到一丝轻松，他的精神稍微松弛了一些。

秦虎接着问道：“李金宝，你刚才说的那个林再新现在何处？”

李金宝挠挠头说他不知道，他们几人中只有富海鸣能联系到林再新。

“那你知道侯建国为什么会答应林再新盗墓的要求么？”

“我这个姐夫其实并不爱财，我姐找他也是看重了他的人品。富海鸣当初想了很多办法拉拢我姐夫，但都没有成功。有一次，我无意中见到林再新给姐夫桌子上放了好几沓子钱，最后都被他扔了回去。直到有一天晚上，富海鸣和姐夫谈了一整晚，第二天两人就达成了协议。我曾经问过姐夫，但他只是一味地叹气，还叫我不要再问此事。”

“你们收到的那些赃款，又是怎么分的？”

李金宝啧了啧嘴，他有些感慨的说道：“说起这些钱，我真的很佩服我姐夫。五百万啊，足足五百万，面对这笔钱谁能不动心？但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姐夫他一分钱没有给自己留下。其中的三百万，他是以别人的名义为镇里修了条路；一百万平均分给了镇里居民；剩下一百万在我手里，原本计划要捐出去，但还没来得及捐就被你们抓了。”

听了李金宝的话，秦虎非常震惊，这样的分赃法着实让他没有想到。虽然他对侯建国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但心中的困惑却愈发的严重了。

秦虎心里想：“侯建国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么驱使他犯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有什么能比这五百万更诱人的？”

想着想着，秦虎又开口问道：“那个富海鸣是干什么的？你们熟悉吗？”

一提到富海鸣，李金宝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按照李金宝的说法，这个富海鸣原先就是长寿镇里的无赖。

长寿镇辖区有四个村子，分别是小兵村，大兵村，落叶沟和战马村。这四个村里，就属战马村人口最少也最神秘。

说起战马村，它与其他三个村子之间隔着将军山，位于镇子的最西边。战马村的历史能够追溯到秦国时期，它要比甘凉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年月。

这个村子大约有六七百人，所有人都姓富。之所以说村子神秘，是因为村里人几乎很少与外人接触。除了平时必须的生活采买，战马村的人都呆在村里。而这个村有个规矩，那就是外人要进村必须提前一天通知村里，不然是不会叫人进去的。

但这么低调的一个村子，竟然出了富海鸣这么个异类。他是村长富昌盛的儿子，此人从小就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能自己翻越将军山来往于几个村之间。他的父亲曾因为儿子到处乱跑而将他囚禁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富海鸣岁数的增长，家里人也很难约束这个叛逆之子。

富海鸣的脑子非常聪明，也很活泛。他虽然没有正形，但却和其他村的年轻人相处的很好。除了本镇的居民，富海鸣还和杨柳镇的陈二棍等人有联系。

那个南方商人林再新，据说就是陈二棍介绍给富海鸣的。自从与林再新认识后，富海鸣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富海鸣不再整天无所事事，他开始研究古董，同时也学着经商。再后来，富海鸣和林再新就与侯建国走到了一起。

通过李金宝的描述，秦虎心中对富海鸣有了直观的印象。但是最困扰他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搞清楚侯建国被拉下水的原因。

秦虎撇下李金宝，他再一次来到侯建国的羁押室门前。此时他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从侯建国的嘴里得到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