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番外·池砚（1/1）

自第一眼见到遥遥起，他便对遥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是他头一回想藏起来活物。

身为上古嘲风，他完美继承了上古神龙和金凤的血脉，对于漂亮事物的喜爱，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见过不少漂亮的珠宝，也见过不少好看的人，可能是因为他眼光过高，想要藏起来的东西寥寥无几。

直到看见了遥遥，被那滴要落不落的泪珠吸引了注意，鬼使神差般，他走过去帮人解了围。

后来，他无数次庆幸于自己当初的决定，让他能自小同遥遥一同长大。

知道了这人同他一样是天灵根，他只觉得，这是上天注定了的缘分。

顺理成章，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小时候的遥遥，如同一尊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漂亮的像个小仙童。

若非将人带回栖梧族会被他爹和掌门师伯打死，他早就将人藏起来了。

遥遥是他唯一的朋友，这一点，自小就没有变过。

可是随着遥遥一点一点长大，在池砚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这份他以为的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质。

或许是在十六岁那年，他硬要同遥遥一同睡，结果做了一晚上混乱不堪的春梦开始。

又或许是在去落花岭摘金络草，他听着遥遥源源不断夸着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师叔，而他心底嫉妒成疾开始。

遥遥年岁渐长，容貌也一日更甚一日，身为肃清宗的首席弟子，遥遥从未有过行差踏错之时，方方面面，都极为周全，让任何人都挑不出半分不好。

越来越多的人注视着他小心翼翼呵护着长大的珍宝，他心底的占有欲也一日胜过一日。

他曾经妄图用言语击退遥遥周围想要上前的人，效果也很显著。

如果不是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沈知羽和云落的话，他觉得就算遥遥心中没有他，那也是没关系的，只要他能够陪在遥遥身边就好。

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得知遥遥被妖王带走之时。

他正在族中，父亲将他紧急召见回去，是因为禁地之中的嘲风图腾有所异动。

后来才得知，是因为他的涅槃之日临近，所以图腾才频繁异动。

他们栖梧一族拥有上古龙凤的所有传承，所以这神凤所要经历的三次涅槃，身为嘲风的他也传承了下来。

每次一次涅槃，都会让他的肉身更加强大好看一些，尤其是这一次涅槃过后，他就能自如切换自己的真身了。

可后边儿的无数次，他都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急着回去，如果他没有离开遥遥。

遥遥可能也就不会被妖王带走，更加不会失踪两百多年。

等他满心欢喜回到肃清宗，想到自己涅槃后，遥遥看见自己的真身，定会欣喜之时，得到的就是遥遥失踪的消息。

若非遥遥的魂灯还好端端的摆在那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此后，他便发了疯的寻找遥遥，找到遥遥，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所以毫无意外，他的第一次涅槃失败了，身为族长的父亲痛心于他的模样，将他关在了族内。

“若是不能成功涅槃，你就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沉重的阵法落下，他的院落成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

可是他怎么能被关在这里呢，阿遥还在等着他出去找他呢，他一定要找到遥遥。

所以他停下了涅槃，任凭第一次涅槃失败时的伤痕恶化侵蚀，他生平头一次，对他的父亲低下了头。

他求父亲，能放他出去，如果找不到遥遥，他也活不下去。

果然，一向疼爱他的父亲最终还是将他放了出来，他知道的，他父亲必然不会看着他堕落下去。

后来知晓了遥遥是在人界，他心中一喜，然而人界不能轻易进入，他也是知晓的。

修仙界中，也从来没有进入凡人界的先例。

但是遥遥，他一定要找回来，他翻遍了所有古籍，才终于知晓，若是用神器破天珠便有一丝希望。

可是光靠他一人，又不知要找到何时，所以他恳求了父亲，甚至跟一直厌恶不已的沈知羽达成了共识。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破天珠。

他回到了肃清宗，守在遥遥的院子中，暗自等待着遥遥的归来。

在熟悉的气息跨进院门的那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如同年少时无数次将人拥入怀中的样子。

紧紧抱住人的那一刻，两百年来的所有思念和后悔在一瞬间倾泻而出。

他的遥遥，他终于找到他的遥遥了，往后，他再也不会离开遥遥半步了。

感受着怀中温热的气息，池砚心底暗自发誓，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好遥遥的。

然而又一次，他食言了，被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遥遥为了他们，为了所谓的修仙界，答应了嫁给云落时。

极端的愤怒从心底喷涌而出，他多想挡在遥遥身前，替遥遥拒绝这荒诞可笑的要求。

可是他做不到，他只能如同一个废物，被定在原地，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憎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修炼一点，现在不但保护不了心爱之人，甚至还需要遥遥反过来保护他们。

无数次，都是遥遥挡在他的身前，年少时师尊的责罚，遥遥会替他求情上药，会教他如何做个正人君子。

就连数次遇险，遥遥也从来都是以薄弱的身躯，将他们所有人，保护在身后。

他曾经以为，只要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后来他想要追上遥遥与他并肩而行，再到后来，他想要更加强大，强大到不让任何事物能伤害到遥遥。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他还是没做到。

“这是，我的责任。”

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池砚打入了深渊，他嚅动着唇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忘了啊，遥遥是肃清宗的首席大弟子，是天下苍生道的修道者，他的遥遥，眼中从来没有他自己，只有他的责任。

他又开始后悔了，若时光能倒回，在第一次见到阿遥时，不管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将遥遥带回栖梧族。

是不是这样，遥遥就不必承担那些无谓的责任，他们就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呢？

现实却是，他只能亲眼看着遥遥换上婚服，玄蓝色的卷纹衣袍，衬的遥遥好看极了。

事实上，他的遥遥什么时候都很好看，但他却笑不出来，满宗喜庆的颜色，每一帧都能化作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遥遥，一定要嫁吗？”

他听着自己哽咽着问出这句话，目光紧紧盯着遥遥，妄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后悔的迹象。

“池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以后，也要多保重。”

可是没有，他的遥遥，只留给了他这么一句话，他也没想到，这是遥遥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没过多久，遥遥的死讯传来，随之传来的，是掌门师伯公布的所有真相。

在听见消息的那一刻，池砚还在准备着，要偷偷去魔界找到遥遥。

第一反应，就是传消息的人在跟他开玩笑，遥遥怎么会死呢，虽然他极其厌恶云落，但他也知道，云落对遥遥是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一面又一面的白幡在宗门中挂起，伏龙殿的中央，一盏熄灭的魂灯摆在中央。

猛烈的虚幻感笼罩了他的所有意识，不可能的，遥遥怎么会死呢，什么以身补源。

一定是云落为了将遥遥藏起来，而弄出来的谎言罢了。

他发了疯似的撕扯着那些碍眼的白幡，遥遥没死，他不许有人挂这些东西。

伏龙殿的灵堂被他全部剿毁，尤其是那盏最为碍眼的已经熄灭了的魂灯。

他抖着手，想要将它一道燃烧殆尽。

“啪”

下一刻，一道清晰的巴掌声儿就在耳旁响起，他下意识想把挡在身前的人打出去。

“池砚，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师兄的灵堂，你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

极端愤怒的女声从身前传来，池砚停住了手，这是遥遥最疼爱的小师妹啊。

他要是伤了她，遥遥回来会生气的。

“遥遥没死，为什么要给他布置灵堂，我没疯，疯的是你们。”

他不敢相信遥遥最疼爱的师妹居然也会说他死了，他愤怒地嘶吼着，对周围恍若看疯子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会向他们证明，遥遥没有死的，他要去魔界，找到了遥遥就好了。

可是等他找到了遥遥，看见的却是毫无生气守在一旁的云落。

他揪着云落的领子，问他遥遥的下落，就算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他还是不能相信。

或者说，他早就清楚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

云落无动于衷的沉默彻底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他一步一步，跪在了魔界的界源之前。

看着散发着柔和绿色光晕的界源，他拔下了自己鲜血淋漓的逆鳞，融入了那团光晕。

早就该送给遥遥了啊，你看吧，他就说遥遥没有死，在这里，他依旧能感受到遥遥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