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也许是这样（1/1）

每次登上这个山头，看着远处重叠的山峦。那灰青色的云烟缭绕与山峦之间，便总是容易产生无尽的遐想。

年轻且俊朗的少年正站在山峰之上，眼神里满是对前往外界的渴望。

可是，他却不能离开这里。在他十几年的岁月里，一直被镇上的老人教育着不能离开镇子，说是外边有恐怖的吃人妖怪；而且在永灵镇的夜晚，甚至不能离开房屋，家家户户都要摆上一尊丑陋的神仙神像，以祈求着它能保护屋里的人们。此时站立的山头，已是他能到的最远的地方。

楚不凡在有限的岁月里没有见过怪物，他并不愿乖乖听话，按照规则活着。他总是尝试在夜晚离开房屋，到外面走动；总是擅自前往树林深处，四处游荡。多少次父母打骂，他总不肯听，以至于最后父母为了他的安全在夜里把他锁起来。

兄长也一直在说，他能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个奇迹。

楚不凡其实也想控制自己。但是每到夜晚，特别是满月之时，他内心便似乎有个呼唤，呼唤他去一个地方。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好将原因归结为他不想再呆在这个小镇里，向往着更广阔的天地。

此时远处的太阳渐渐沉入山头。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早已回到家中，并锁好门窗，在菩萨像前点了一炷香。但今天不太一样，因为他成年了。

每个年满十八的男子，都要在山顶上的三清道观里待上一晚。天亮的第一抹阳光会在成年人的胸前刻下属于永灵镇种族的印记。只有成年之后，才会被允许前往树林深处去打猎。

“天沉人散尽，万物归空寂；夜中灰烟起，闭目自沉静；若要脱险难，神像不可缺；道光透体出，灾厄就此尽。”

楚不凡嘴里呢喃着，这是镇子上流传着的一首小诗，常说是保命的法宝，每个人都需要牢记。

山外的最后一缕阳光洒下，楚不凡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三清道观中。坐在事先便布置好的法场中央，闭上了双眼。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等楚不凡再次睁开双眼时，四周的事物都披上了银光，天上高挂着一轮圆月。周围一片沉静，只有夜晚的冷风在吹拂。

就在楚不凡要闭目养神之时，他的耳朵便竟隐约听到了呼救之声，这惊慌的声音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他不太确定，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在观音庙中过夜，他不知道外面的声音是怪物还是确有逃难的女子。

可随着声音逐渐清晰，他才意识到，外面或许真有一个求救的女子。

他壮着胆子，拿起一个灯笼便走去打开了道观的大门。

顺着月光，他终于看到一个身穿白紫色衣服的女子正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向道观奔逃而来，而她的身后，竟有一片迅速蔓延的灰色烟雾。

“这个女子，面容有些熟悉。”楚不凡脑海迅速闪过一些画面，而后惊道：“她不就是七年前离开永灵镇的赵月笙吗，原以为她早已死去，没想到在外七年竟还活着。”

“救命啊！”

赵月笙悲惨的求救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看着赵月笙身后蔓延开来的灰雾，瞬间想起了那首小诗里的“夜中灰烟起，闭目自沉静”。这一句诗的意思不就是让他回屋闭目沉静不要说话么。可是如今不远处有赵月笙正被未知的存在追赶，他却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此女身上说不定有离开这里的方法。

楚不凡扯开了嗓子喊道：“快点朝这里来！”

他的声音让绝望的赵月笙精神一振，慌忙地朝道观跑来。可是灰烟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弥漫的速度竟陡然变快，很快便要将赵月笙给笼罩进去。不仅如此，那灰烟之中还飘出了一个白色的鬼影，一把将她给抓进了灰雾之中，天地中只剩下赵月笙绝望的惨叫。

楚不凡被这一幕吓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他一时之间有些胆怯，他既想去救那赵月笙，又害怕自己会被那怪物杀死，毕竟自己有父母和兄长。

“在你成年的时候，会发生一件改变你一生的事情。无论你如何去选择，人生都将不可控地坠上两个方向。要不成就大道，要不一生碌碌无为。”他想起了小时候镇上一个老道人对他说的话。那老道人资历极深，镇上的人都不知道他活了多久，只知道他每日都在道观里打坐修行。

老道长所说的事情，不就正在眼前发生么。如何抉择……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只有离开这里，才有成就大道的可能。而机缘往往伴随着挑战，那离开的方法很可能在那赵月笙的身上。

他鼓起勇气，迈出观音庙便要朝灰雾奔跑而去，可刚一迈脚，便想到了小诗里的后一句：“若要脱险难，神像不可缺。”

他想到这里，转身回到道观里，将一尊巴掌大小，被擦拭得很干净的玉质神像给拿在手里，再端起一盏灯笼，便义无反顾地朝女子消失之处跑去。

等他冲进灰雾中时，雾气的阻挡使他在这夜晚里无法借助月光看清事物，而只能凭借微弱的灯笼光亮，一步一步前行。

走不多远，他便忽然感觉一阵窒息，无论如何用劲，都无法再呼吸到空气，这让他瞬间惊慌起来。可是那尊丑陋神像忽而闪过一道金光，他那窒息感便骤然消除。

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有余悸地看着周围的灰雾。

在感谢神像的同时，也警惕地看着四周。刚才他都不清楚为何自己不能呼吸，一切都发生得太奇怪了。

“救，救……”正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呼救声在他耳边响起。

她竟然还活着！

楚不凡有些欣喜，他迅速朝着声音传来之处走去。可是等他走近时，竟看到了眼前有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影子。

“这颜色？”楚不凡想到这个可能，双眼害怕地睁着。

果然，那白色鬼影察觉到后面有光亮，便转身朝楚不凡看了过来，那空洞的黑色眼眶正盯着他，让他不由地浑身害怕地颤抖。

可是意外的是，那白色鬼影只是看了楚不凡手中的神像一眼，便拖着地上受伤的女子朝树林深处跑去。

楚不凡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鬼影拖着女子消失，地上只留下那女子的鲜血。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楚不凡一不做二不休，迈开步朝深处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路上遇见了许多白色的鬼影，但那些鬼影都只是看了楚不凡一眼，便都转身离去了。

楚不凡将神像抱紧，毕竟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保证。

“你在哪儿？”楚不凡朝远处的黑暗呼喊着，可是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就在他盲目地走着的时候，脚下却忽然一滑，地上竟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他直接顺着深坑滚了下去。

等他强忍着痛苦爬起来的时候，灯笼已经熄灭，怀中的神像已经不知跌落到那里了。

楚不凡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摸黑在地上寻找着。可这时，他却感受到有一股寒意，虽然在这漆黑的坑洞底下他看不清事物，但能明显察觉出妖物就在他旁边。

一股寒意从他内心深处冒了出来，他慌张之下胡乱挥舞着手臂拳头，企图能吓退那些妖怪。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失去了神像庇护的他瞬间被鬼影抓了起来，一股窒息感骤然出现，随着鬼影的拖行，他险些要丧失意识。

就在此危机时刻，坑洞深处竟传来一声轻吟，好似是锣鼓的响声。

“咚”。

随着声音的响起，天地忽然颤动起来。忽然间一道冲天的光柱在坑洞的深处显现，耀眼的光芒竟直接驱散了黑暗，将万物都照亮。

抓着楚不凡的厉鬼惨叫一声，便骤然消散了。

没了恶鬼的控制，楚不凡得以恢复呼吸。他喘着粗气趴在地上，眼睛看到了前面冲天的白色光柱，这时候的光柱光芒已经暗淡了不少。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赵月笙这姑娘正躺在他不远处。

“姑娘，你没事吧？”楚不凡爬了过去，检查了女子的情况。她尚有呼吸，只是昏迷了过去，气息有些萎靡，身上也有拖行的伤疤，将那衣服都有些撕扯烂了，看起来很是狼狈。

“水……”女子忽然咳嗽起来，嘴里呢喃着。

“我上哪里给你找水去啊？”楚不凡看看四周，这荒凉的坑洞底下除了坚硬的石头和少许花草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他看到了前面竟有一个向下的地洞，洞口长着许多绿草，下面应该有不少水源。

想到这里，楚不凡背上女子便朝那里走去。

果不其然，下面不远处便有一处流淌着的溪流。

楚不凡赶紧捧起水给女子喂去。

喝下溪水，女子的咳嗽声才减轻一些。

“这里是哪里？”女子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楚不凡。

“这里……”楚不凡刚要说话，身后却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他慌张之下朝后看去，却被白光的光耀闪到了眼睛，眼球一阵剧烈的疼痛。

可不待他反应，那白光竟将他吸了过去，将他悬浮在了光球之中。

强大的吸力拉扯着楚不凡的每一寸肌肤，他感觉这光球要将他的全部血肉都吸走，纵使他全力绷紧身躯，也无法避免皮肤一寸寸裂开。

楚不凡身上出现无数的细微伤口，这些伤口冒出来的血丝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楚不凡身上的血竟慢慢变成血雾被吸收进了光球的中心。

楚不凡感觉到自身的生命在流逝，他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可是他被控制着四肢百骸，动弹不得。

“我的身体我做主！”楚不凡怒吼着，强大的求生意念使得他的左手恢复了一点行动力。他极力控制着向前伸出手，企图将那光球中心的神秘东西抓住。

可光球显然也不会让他如愿，那光芒再次闪耀，白光像烈火一样灼烧着楚不凡的左手。他隐约感觉左手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但生死攸关之际，他只能做出最后向前伸手的指令。

最终，楚不凡手指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东西，而那刺眼而炽热的白光骤然消散。一枚白色的戒指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左手掌里，而左手也没有被烧成焦炭。

气喘吁吁的楚不凡看着左手上的戒指，不明所以。

远在几十里外的永灵镇，镇上的人也被这冲天的光柱惊醒。在他们的生命里，也没有见过这般异象。

唯有一个小山头上的道观之内，老道人看着这光柱，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仙戒终于认主了，遗落的众仙之地何日能回归上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