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呵斥(1/1)
入夜,柳霖轻叩云华的房门,
“岳丫头,睡了吗?”
云华起身打开房门,忙将在外劳累了一天的柳霖扶进来坐下,
柳霖疲惫地看了一眼云华,犹豫着开口,
“我今日为着水灾的事情上书仁帝,闹的不大愉快,听说岳丫头今日去街上施粥了?”
默默点了点头,云华打断了柳霖的试探,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外祖父有话不妨直说,我受得住。”
柳霖叹了口气,苍白的胡须无力的耷拉在下颚,面上纵横的皱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岳丫头,如今二皇子……也就是三公主的事情败露,明日就要送去和亲了,”
“关于她命格不好的传言,灾民深信不疑,”
“你从前,与她关系匪浅,若是灾民群情激愤起来,恐怕你也要受牵连,”
“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护不了你多久,你父亲刚立战功,岳家又是将门,有些震慑在的,不如你回岳家,等风头过去……”
云华凄然的笑笑,浑身冷的发颤,
她突然觉得这位仁帝真是可怕,
三公主是克星的传言一出便引燃了灾民的怒火,谁还顾得上指责这位仁帝对水灾的坐视不理,
这时仁帝又转头将三公主送去和亲,明面上看是想将她支出京中这个舆论的漩涡,
可实际上,一离开重兵把守的大狱,三公主若是在和亲路上碰到灾民,能不能保下命来还未可知,
真是好算计,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仰头冷笑,云华感受覆在自己面上的清冷月光,沉默许久,
“外祖父费心了,我明日就去。”
送走柳霖,云华靠坐在墙边,空洞的眼神里并无一丝情绪,只是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捏的死紧,掌心被掐出深深的血痕。
第二日,柳霖一大早便亲自送云华上了马车,
“岳丫头,过段时日再来这儿玩,听话。”
半遮掩在阴影里,云华隔着帘子回以一笑,
“外面风大,外祖父快回去吧。”
心中却是无限歉疚,可这一次,她只能辜负柳霖的筹划了。
马车缓缓地在道上行驶起来,路上躺着坐着的灾民较昨日更多,
云华掀起帘子,当马车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不顾玉雨玉茗的惊呼,翻身直接跳下了马车,
借着翻滚的力道向前滚了大约三四米,趁着马车掉头的时间,云华直接七拐八拐跑进了巷子深处,
车夫放弃马车,试图追过去,可蜿蜒曲折的巷道让他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再加上云华有意的躲避,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彻底甩开了他们,
玉雨着急地望着巷子的方向,急得直跳脚,
“这可怎么办呀,姑娘能去哪儿呢?”
玉茗深深看了一眼云华消失的方向,艰难地转过头,
“先去告知岳将军吧,他一定有办法。”
云华忍着浑身的酸疼,一直朝前走着,
自小锦衣玉食的她,鲜少有自己走在大街上的时候,
她依稀记得,一直朝前走,就是城门的方向,
日头正晒,云华有些口干舌燥的,但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口,还是咬牙走了过去,
蹲在小径里,云华时刻注视着城门的方向,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几乎所有逃进京中的灾民们都朝着城门围了过来,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道上响起了车轱辘笨拙地转动的声音,
一辆木质囚车远远朝着城门口驶来,上面锁着一个清瘦冷冽的身影,
云华望着囚车上那人,鼻子一酸,哽咽地说不出话,
新帝、二皇子、三公主,身份几经变化,可她仍旧是她的沛章,
周围候着的灾民也躁动起来,纷纷从地上随手捞起石子、沙土,朝囚车上扔过去,
“灾星!”
“祸害,打死她!”
“祸国殃民的妖孽,受死吧!”
沛章发间落满了灾民扔来的沙土,脸上也被扬的灰扑扑的,甚至额角都被一块石头击中渗出了血,
可她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始终无动于衷,任凭灾民打骂,
随着囚车起伏,沛章单薄的身子也跟着晃动,
像是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跑,随时会直接倒下一般,
可她的脊背是挺直的,没有一瞬低下头颅,
哪怕此刻她屈辱地坐着囚车、被万民唾弃,即将像是丢垃圾一般被丢去西北,
她也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只是眸底的光彻底冷了下去,
云华趁乱闯了出去,冲到囚车旁,一步步跟着走,
沛章起先没注意这个身影,只当是太激动的民众扑上来打她,
直到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娇软声音在耳边响起,才震惊地转过头,
“你还好吗,疼不疼?”
云华红着眼眶,想伸手摸摸沛章的额角,
可是囚车行进的速度让她有些跟不上,她只能小跑着,伸出手去够,
沛章眼底涌起亮光,可下一瞬又复杂起来,
凶巴巴地皱眉呵斥,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虽然冷着脸,可还是不舍地拉住了云华伸来的手,
两手交叠的那一瞬,像是磁铁一般牢牢吸附在一起,分不出是谁抓的更紧,
灾民扔来的尘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偶尔击在身上的碎石已经更换成了拳头那么大的石头,砸在身上便是恼人的钝痛,
云华也被击中好几次,吃痛的忍下,不肯放手,
“妖女!”
“受死!”
叫骂声不绝于耳,沛章看向云华,眉死死皱起,
“你快放手!”
还不等云华回话,一个玄衣长袍的中年男子一掌击晕了云华,
看清了岳远老练沉稳的面容,沛章愣了愣,松开了与云华交握在一起的手,
沛章在叫骂声与砸来的石头中,坐着囚车出了城,
目光仍旧盯着云华的方向,直到岳远将晕过去的云华扛在肩上,挑一条隐秘的小路消失后,
沛章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掌心还有余温,低下头,她死死握住,
囚车一摇一晃越行越远,跟上来叫骂的灾民数不胜数,几乎跟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