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从上到下烂透了(1/1)
吴小花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寿衣,里面是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
乔沅伸手探进外衣口袋里,果然摸出一枚黑色的纽扣。
然后,她小心地将高领毛衣的领口,往里卷了卷,露出小花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
“徐文斌没有说谎!王大富父子俩真的害死了吴小花!”
“一家子畜生!真他妈恶心!”
“王大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他家以前让我给他儿子介绍对象,还好我没答应,不然我也变成帮凶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王家父子骂得狗血淋头。
要是手上有臭鸡蛋烂菜叶子,非得往他们俩身上砸不可。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他们并不关心吴小花遭遇过什么,只是揪着徐文斌不放,气愤地质问他。
“吴小花是惨,可你把她变成僵尸,我们全村几百口人都有危险,你为我们考虑过吗?”
“徐文斌,你为了一个死人,害得我们全村不得安宁,你也太自私了!”
“要不是跟她有一腿,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冯天成也不赞同徐文斌的做法,他是南山村的村长,肯定也要为全村村民的性命安危着想,说道:“徐文斌,你太糊涂了。你把她变成怪物,让她造杀孽,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你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徐文斌丝毫不在意这些人对自己的指责,薄唇微微一勾,斯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们怎么知道,小花不想变成僵尸,亲自回来报仇呢?“
冯天成一愣。
徐文斌从口袋里摸出几页皱巴巴的书纸,举到空中,展示给村民们看。
王宏距离他最近,一眼便看清楚纸上画的是阵法图,瞳孔骤然一缩:“这是,我那本《道门传奇》里弄丢的那几页!”
“这是小花托梦交给我的,里面有风水宝地变凶地的案例,也有养尸阵的布阵方法,还有黑猫催尸仪式。一个人要有多绝望,多怨恨,才会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甘愿变成不入轮回的僵尸?”
徐文斌弯下腰,将那几张书纸放到吴小花的尸体上,眼睫低垂,让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对不住,我没能完成你的嘱托。”
“徐文斌,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死人,把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我看你跟王家父子没什么两样!还有吴小花,她自己命不好,嫁了那么个畜生,凭什么拉我们整个村的人垫背?”有人愤愤不平。
徐文斌猛地转头盯着那人,冰冷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剑:“她把什么都算到了!她说等她杀了王家的人,就让我把乔五爷请来,乔五爷道法高深,肯定能制服她,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害你们!”
“可你们呢?你们扪心自问,连我这个书呆子,都看得出王家的人待她不好,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你们不是眼瞎,你们是心盲,你们不想多管闲事,是你们的麻木不仁,将一个无辜的女孩推上了绝路!”
王大贵无所谓地说:“大侄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家过日子不是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人家关起门来打媳妇,又没有妨碍到我们,我们能怎么办?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能报警抓他们不成?”
“你把这叫做磕磕绊绊?”乔沅指着吴小花血肉模糊的头颅,“这明明是家暴,是谋杀!你也有女儿吧?今年二十了?那我就祝她也嫁到王大富那样的家庭,天天被暴打欺辱!”
王大贵气得脸红脖子粗:“不许诅咒我的女儿!你这丫头,太歹毒了!”
乔沅冷笑:“我只是随口说两句你都不乐意,那看来你很清楚吴小花过得是什么日子嘛,事情没落到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疼是吧?”
她这番话字字铿锵,王大贵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跟王大贵抱着同样心思的人,也纷纷闭了嘴,不敢再吭声。
警察很快赶来,王家两个男人涉嫌谋杀都被抓走了,家里就剩下钱芳和王老太太,两人心虚地躲在屋子里,连大门都不敢出。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朝他们的院子里扔臭鸡蛋、烂菜叶子、甚至是粪便。
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狠狠地啐一口唾沫。
她们无辜吗?
一点也不。
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家里的男人们,是怎么对待吴小花的。
可她们助纣为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甚至,她们还帮忙盯紧吴小花,免得她逃跑,让她们花的十万块钱“彩礼钱”打了水漂。
没错,吴小花是他们用十万块钱买回来的。
这一家子,从上到下,烂透了。
可怜田业平,满心欢喜赶来见女儿,等待他的却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在一夜之间头发全白,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他死去的妻子,被女儿凄惨的模样刺激到,悲痛尖啸,满面血泪,要不是乔沅即使阻止,非得化成厉鬼不可。
尸体火化的那一天,乔沅怕田业平想不开,一直陪在他身侧。
田业平神情麻木,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尸体被推进焚化炉,然后两眼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乔沅立刻将人扶住。
就在这时,熊熊火光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梳着小揪揪,脸颊圆乎乎的小女孩。
田业平的妻子立刻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儿。
母女俩分离十四年,终于在死后重逢。
她们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小田萌望向父亲,然后看着乔沅,嘴唇一开一合说着什么。
乔沅点了点头,轻声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劝解他的。”
田业平的妻子露出感激的微笑,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丈夫,抱紧女儿,随她一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几点金光从火中飞出,洒落在乔沅的身上,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她隐隐觉得丹田里有什么东西在颤动,即将破土而出。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田业平便苏醒过来,失魂落魄地喊着女儿的名字,听得乔沅心酸。
田萌短暂的一生,实在太苦。
她五岁时被人贩子拐卖,卖给了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随便取了个名字叫小花。
刚开始养父养母对她还算可以,哪知两年后,养母居然怀孕了,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从此,田萌的噩梦就来了。
她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变成了弟弟的保姆,弟弟犯错她背锅,弟弟闯祸她挨打,弟弟被父母宠坏了,冲她拳打脚踢,她也要忍着。
最过分的是,弟弟调皮非要玩炮竹,被炸伤了一只眼睛,养父养母强迫她把眼角膜移植给了弟弟,从此留下了残疾。
后来,弟弟跟人打架捅伤了人,对方要十万的赔偿,王家听到这个风声,便主动上门提亲,表示愿意出这十万。
结婚的那天,王宏牵着她的手,说会一辈子对她好,她信了,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却不知掉进了狼窝。
从殡仪馆出来,田业平抱着骨灰盒,也不看路,径直往马路中间走,一辆汽车迎面驶来,幸好乔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这么下去不行,田业平已经抱着寻死的念头,乔沅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得激发他的生存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