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疑踪（四）（1/1）

我回到家中，躺在被窝里，浑身颤抖，便把自己裹得很紧，却依然感到被寒冷包围，就像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那晚，刮起了寒冷的北风，树枝一个劲儿地左右摇晃，乌云浮动，遮蔽了月光。

我焦急地走在路上，穿过一条条街道，漫无目的地寻觅，呼喊声被淹没在一阵阵萧瑟的寒风中。

我开始后悔，责怪自己的疏忽，为什么没有及时制止，我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我没有，只是因为放不下那虚伪的自尊。

眼下，我用尽全力的呼喊却换不来一声轻声的回应，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只能在心里往好的方面去想，安慰自己也许担心都是多余的，你本不用担心，人只是叛逆任性，故意躲着不见你而已，等到天亮就回来了。

那天下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像放电影一样。

“还敢顶嘴！”我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顺势抬腿给了他两脚。

他看着我，满眼怒火。

“还不服气？”我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拽了过来，朝他脑袋上使劲拍了两下，边打边问：“知道错了吗？知不知道？”

突然，他胳膊突然一用力，把我推开，我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小兔崽子！还敢还手！看我打断你的腿！”我愤怒地咆哮着。

“你打吧！打死我吧！就是打死我！我也没有错！”他同样愤怒地向我吼道。

“滚！给我滚！别让老子看见你！”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门“扑通”一声，砸在我的心里，我愣在原地，气得双手发抖，半晌才回过神，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滚烫的开水却洒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气得怒拍桌子，脑袋里猛然一股眩晕。

那天晚上，妻子回到家，看我脸色铁青坐在沙发上，问我儿子去了哪里，我依然是没好气地控诉着他的叛逆，并将他的“罪行”一五一十地罗列了出来。

妻子劝我不要对他太严格，“他才十四岁，正是不好管教的时候，不要拿你在部队里的那一套对他，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还没有回来，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听到这，我不免有些担忧，但此刻还是面子压过了一切，只是冷冷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

妻子愤怒地看着我，独自一人出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这个样子，此后也一直在内心深深地责备自己当时为什么放不下架子。

就在这天的上午，儿子的老师打来电话，说他犯了很严重的错误，需要我马上到学校一趟。

我火急火燎赶到学校，忐忑不安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只见那浑小子趾高气扬地站着，身上沾了许多土尘，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一样，衣服的肩口处也破了，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怎么回事？”我走到儿子身旁，疑惑地问道。

儿子还没有答话，班主任却已先开口了。

“你好，沈警官，有些事情校领导委托我来告知你。”班主任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她的音调突然提高了，“今天中午，您的儿子沈小飞，在学校和人打架斗殴，人被打伤，住进了医院，学校领导认为他的行为严重——违反——学校纪律，且性质十——分——恶——劣，决定让您先把他带回家反省，稍后对方的家长也会过来，商讨赔偿事宜。”在说到关键词时，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且铿锵有力。

“怎么又和人打架？”我脑袋里嗡嗡地响了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星期我第二次过来了。

“是他们俩先欺负人！我为什么不能还手？难道让我站着挨打？”儿子昂着头，一脸不屑。

班主任一下子来了精神，脖子瞬间仰得老高，趾高气扬地说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校规，他们要是欺负你，你不会告诉老师吗？现在，是人家住院了，你还有理了？再说，你说他们欺负你？为什么单独欺负你？怎么不欺负别人？你不想想自己的问题？”

儿子撇着嘴，冷哼一声。

“老师，这孩子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您刚才说，先带回家反省，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低声问道。

“给你交个底吧，这事暂且不说，算上上次他和人夜里从学校翻墙出去上网，这次学校搞不好会开除他。”班主任双手叉腰，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老师，孩子我一定好好教育，请您帮帮忙，千万不要让学校开除他啊。”我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她冷冰冰的一句“这可不在我啊”。

回到家，我重重朝他身上踹了两脚，大声质问他：“你到底还想怎样？你知道为了能让你进这个学校，我跟你妈想了多少办法吗？我们辛辛苦苦送你去县城读书，可你呢？整天都在干什么？对得起我们吗？”

“又不是我愿意去的！再说了，我没错！为什么要怪我！”儿子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扯着嗓子地吼道。

“你给我闭嘴！”我气得双手直打哆嗦，一把拉过来又是给他几巴掌。

他倔强地瞪着我，一动也不动。

一缕阳光照进了屋内，把我拽醒。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它点燃，烟圈从我的口中飞出，顺着窗户缓缓飘了出去，在空中一点一点消散。

我以往从不抽烟，但在这三年，我确实已经离不开它了。

以前，每当有爱烟的人对我说烟叶可以排解内心的苦闷时，我总是嗤之以鼻，以为这不过是他无法拒绝烟瘾诱惑的借口罢了，而现在，我已深信不疑。

大街上，贴满了寻人启事，苏霁失踪的消息早已在小镇不胫而走。

派出所里，大家还在激烈地争论着女孩的去向，所长拍着桌子，义正言辞地下达命令，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