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翻地覆（1/1）

边塞的夏天热得有些让人难耐。

我坐在藤椅上呆滞得看着天空。这是我醒来的第十日，也是我昏睡以来度过的第二百日。

我还记得刚醒来的第一天，感觉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消失又出现，我身处混沌而无法挣脱。

我以为遇见李星移的那个晚上，也许也只是我的一个梦。可惜，我刺伍云瑶是真。见到伍云召也是真。

母亲并不愿意跟我多透露什么，但是空荡的霍府却无处不在显示着一个事实——物是人非。

若真的有谁愿意给我说道说道那个晚上的事情，也就只有唯一留下来的白杉了。

“想什么呢？见你醒来以后就老发呆？”

白杉拿着扫把，见我只有一个人在外面，径直走了过来。

“没什么。”

白杉比我记忆中消瘦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姐姐和爹爹都不在，府里的事务只剩下她和娘亲操持，显得有些疲惫。

“你跟我们一起走么？”我淡淡得开口。

白杉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扯出一抹苦笑：“走去哪？”

是啊，她走不了。

伍云瑶自从被我刺中心脏之后，白杉只能暂时封住了她的奇经八脉，把她冰封在了暗街的千年冰床上，只求留住伍云瑶的一口气。如今白杉每日都要去暗街一趟，就是为了确保伍云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你若是在京城遇见伍云召，倒是可以帮我带个话。”

“应该遇不到。”

我回答的太快，白杉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反驳我。这不是我在闹脾气，而是确实大概率遇不到。毕竟，若是白杉告诉我的是真的，伍云召现在，已经回了奇物阁，继续当他的杀手了。

见我如此淡然，白杉有些不解：“你不怕他听说你醒来，向你报复么？”

我神情淡淡：“他总要去恨一个人，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不那么自责。”

白杉有些讽刺得开口：“我想过你醒来以后各种样子，却属实没想过你这副淡然模样。”

我微微抬眸，也有些自嘲得说道：“我没有力气哭了。”

白杉也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收起了自己嘲讽的姿态，叹了口气：“你知道么？原本我觉得伍云瑶应该会比你先醒来的。”

“他还没有找到蛊么？”我问。

“是啊，我也想问。这么久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奇物阁肯让他回去，不代表就对他没有戒心。”

“那又如何，他自己选的。也只有这个笨办法了。”

白杉口中的笨办法，就是让伍云召再次回到奇物阁，找寻传说中一种可以修复人体静脉的蛊虫。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伍云召能进入奇物阁，也必定要遭受常人无法承受的背叛刑罚。

提起伍云召，白杉逐渐进入回忆，开始断断续续讲一些以前的事情。“我还记得当初我带着他们去奇物阁的时候，我跟他们两个说，如果他们两个没办法通过奇物阁的杀手选拔，那么，我也不会救他们出来。”

“那时候云瑶还很小，云召不爱讲话，每次都是云瑶一个人牵着我的手，讲起话来都不停。”

“其实那时候对他们，我自认为从来没有过多的奢望，若是他们不把我当成真的娘亲也好，省的麻烦。但是没想到，通过选拔之后，云瑶逐渐开始疏远我，以前那个喜欢牵着我手的小姑娘，再看我时，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嘴里还叫着我娘，可是我知道，我永远也没这个资格担得起这声娘了。”

白杉声音逐渐哽咽，我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她，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我是最没有立场安慰她的人，是我害得伍云瑶冰封，是我逼得伍云召只能回到奇物阁。

也是我，让自己的亲姐姐去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白杉见我沉默，坐下换了个话题：“你呢？你姐姐当上了太子妃，你不高兴么？”

对上白杉的眼神，我不加掩饰得反问：“高兴什么？”

这种眼神我并不陌生。从我醒来的第一天开始，白杉就时常这么看着我，原本我以为她恨我，我以为她会用尽一切语言责备我，但是并没有。她在探究我。

她会直率又坦白得描绘着那个晚上伍云召对我的恨意，讲述着霍府的人因为我的昏迷陷入的慌乱，母亲因为伍云瑶的奄奄一息而陷入的自责，但是到最后，她总会陷入长长的沉默。她想看我的反应，他想知道我知道了这一切会做什么，就像她之前说的，她必定心中为我设想过无数个或崩溃，或自责，或痛苦的情绪，但是这些都没有出现。

我也很奇怪，白杉说的那些话好像就只是一段文字输入进了我的脑袋，我接收到了，仅此而已。我没有反应，似乎那段文字是加密的，我的脑袋无法破解。我的眼睛没办法流出眼泪，我的心脏平稳得跳动，甚至很多时候我的大脑根本就不在思考，只是无谓得放空着。

白杉依旧盯着我：“你姐姐可是去当太子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呢？”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李星移要让她去当太子妃？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知道了，有用吗？”

白杉最终收回了探究的眼神：“霍兰溪，这就是我没办法恨你的原因。你可怜到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有时候我甚至羡慕你，你就这么躺在那里，什么也不用承受，什么后果也不用负责。”

“你就这个乖乖得当着霍家的小女儿，看着你姐姐当着别人的傀儡，只为了给你这个废物要回那可怜的解药吧。”

我感受着自己逐渐急切的呼吸，最终无奈得闭上了眼睛。我说过，我没有力气哭了。那些情绪似乎被我封闭在了一处地方，我害怕打开，也不想打开。

白杉起身拍了拍身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霍兰溪，若真的遇到了伍云召，叫他回来看看吧。看看……他妹妹。”

“嗯。”

“小姐！”

喜气声音突然传来。白杉不耐烦得翻了个白眼：“我先走了，这小丫头最近火气大得很。”

喜气肩带白杉也是一愣，有些敌意得瞪着白杉，见白杉走开，便柔声得提醒我：“小姐，该喝药了。”

刺鼻的药顺着我的口腔滑进我的胃部，我尝试着用喉咙发出微弱的声音，效果比刚醒来的时候要好些。

“小姐，要不要回屋里？太阳有些大。”

反胃的感觉逐渐明显，我摇了摇头。

“那，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摇头回应着。

“小姐，你别听那个女人瞎说什么！她老是胡说八道。”

“知道了。”我出声安慰着喜气。

喜气见我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稍微放心了些。

“小姐，今天我们收拾一下要去京城的东西吧？我来收拾，你在一边看看想带什么好不好？”

“我们何时出发？”

“还没定，夫人只说这几日收拾好了就出发。小姐你的身子才好了一些，若是受不了奔波，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见喜气担心得看着我，我逐渐支起身子，朝屋内走了进去：“先收拾吧。”

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