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姐妹夜话（1/1）

深夜，府里的人都已入睡，只有我的房间灯火通明。

桌上，是姐姐买的小灯的碎片。我乖乖坐着看着姐姐还在摆弄着灯里面的药物残渣，似乎想弄清楚刚刚给我吃的药里面有什么。

我跟姐姐大眼瞪小眼。

“兰溪，坚持住，不要睡。”

我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有没有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

姐姐有些紧张得等待着：“李星移说第一次的药性太大你可能会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你就掐我告诉我，知道吗？”

我继续点点头。

姐姐有些不放心：“眼下李星移要被带走，不知道这个药到底有没有效果。明日后日都要吃一次，到时候若没有效果我追到京城也要杀了他。”

我有些担心得在纸上写道：“但是蛊虫会从我体内出来吗？”

姐姐皱着眉，不确定得说道：“可能会吧？”

啊？不要吧。

我跟姐姐准备熬一晚上，就为了确保我吃了药不会有异样。我胆战心惊得怕拉屎，万一拉出虫子来我真的不活了。

实在无聊，我便用纸笔跟姐姐聊天。

我：“你觉得二皇子怎么样？”

姐姐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我：“我觉得他很正常。”

姐姐有些无奈得笑道：“你这是夸人家吗？”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姐姐意识到这个宇文玥和她那个宇文玥不一样，只能继续写到：“你看李星移，他就是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他对你一会深情款款，一会人畜无害，但是实际上呢？实际上他就是个大坏蛋！”

姐姐见我坏蛋两个字似乎写的很用力，也不反驳：“你倒是旁观者清。”

我：“是啊。所以李星移一定有什么目的！姐姐你不想知道吗？”

姐姐好看的眉眼还在盯着那个小灯，并无所谓：“不想。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越来越着急：“万一他要害二皇子呢？”

姐姐：“那……关我什么事呢？”

阿这，等他给你囚禁py的时候，就关你的事了。我能理解姐姐恨他的心，问题是好像恨错了人怎么办。

既然宇文玥姐姐不感冒，那就换个人。

我：“你怎么发现李星移有古怪的？”

姐姐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我能听的懂的理由：“直觉。”

她在糊弄我。但我并不打算被她糊弄：“伍云召都跟我说了，你早就知道了。”

我写道：“李星移在被你关之前，肯定不会自曝身份。而且那个娘子军，你肯定在两年前就开始训练了！我就说你每过几日就要出去一趟！”

姐姐见我似乎还要列举更多，拦住我道：“好好好，我承认。从两年前开始，我就怀疑了。你的病实在来的离奇，照理说娘亲管理暗街，若是什么怪药，自然也知晓几分，偏偏哪个渠道我们都没办法知道你得了什么病。所以当我回来发现你的病一夜之间好了之后，我便觉得不对劲。能这么快的对症下药的人，即使他不是下毒的人，也一定认识下毒的人。”

“至于娘子军，是因为那场战争。因为蜀国进攻突然，这边的兵力并不充足，城中青年尽数上战场，但……都没有回来。”

姐姐见我困惑，补充道：“你现在进到的那些男人，大部分都是邻国逃过来的。也有一部分是后来扩军拖家带口过来的。”

哦哦。

“那场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很突然就停止了。只留下城中的妇女整日以泪洗面。而有幸从战场活下来的男子，有部分也有了伤残，不能过多劳作，所以很多家庭的女子只能担负起养家的责任。其实原本我也只是想让她们强身健体，但是突然范大娘找到我，你记得吗？就是那个灯笼铺的范大娘。”

我点点头。记得。那个我每次路过都想给我点东西，但是最后掏来掏去只掏出来两根蜡烛给我的那位。亏了她，我房间的蜡烛就没断过。

“范大娘你别看她瘦瘦小小的，她其实是里面力气最大的，那些做灯笼的木条，是她一棵一棵树搬回来的。她的儿子和丈夫都战死了沙场，她虽然伤心却不怨恨。用她的话说：‘当兵的人，就要有为民战死的觉悟。’那日她找过来，跟我说，能不能教她武功，不必多厉害，能杀人就行。我原本还以为她有什么仇家，她却说上场杀敌为何不能有女子一份？”

“兰溪，你知道吗？那句话我听到的不是范大娘的声音，而是我自己的声音。因为那个疑问曾经无数次的在我脑中出现过。我也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有武功却不能上阵杀敌？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比男子差，却要在这深闺蹉跎？为什么明明是男子因为好色心生龌龊，却要我带上面纱？”

一连串的疑问叩击我的心脏。是啊，为什么？

“范大娘的话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想法。只是那些女子可能没有机会说，可能说了也不会有人帮他们改变，但是我可以。那段时间我从没有这么快乐，我带着她们一起练习，我甚至教她们认字，教她们兵法……”

我看着姐姐眼中迸发出的光彩，使她整个人更加鲜火。这才是真的霍云瑶吧？能够在找寻自己价值的路上无限得焕发生机，而不是被禁锢做一个光鲜的玩偶。不管是不是因为重生让她有了找寻自己新人生的想法，我想，我都会为她欢呼鼓掌。

“……你知不知道，范大年当时练射箭，闭错了眼睛，别人提醒她拉着弓整个身体乱转，急的其他人都蹲下来。”姐姐陷在回忆里，见我在发呆，笑容僵在了脸上：“兰溪？是不是我说太多了。”

我连忙摇摇头，只是有些不悦得写道：“你都没跟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知道我委屈，摸了摸我的头：“那时候你还在床上修养，那些事情我都是偷偷做的。不过后来被娘亲发现了，我就只是帮他们安排训练项目了。”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娘亲不准吗？”

姐姐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嗯。”

我有些激动得写道：“为什么！娘亲自己也管理暗街啊？”

姐姐安慰我道：“是因为我生病了。”

“当时因为娘亲为了救你没了大半的功力，她准备慢慢开始把暗街过度给我。而我还要训练那些女子，还要搜集各种医书，各种事情堆积，我逐渐分身乏力。”

姐姐看着我担心的眼神，并没有详细说那次她病的有多重，反而表现得送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那次倒下之后，也有好处。我同母亲反倒说开了。”

说开啥？

“就像你说的，我以前也并不理解，明明娘亲自己也在管理暗街，明明她也一个人闯荡江湖，为什么我不可以？娘亲每次都说我还没准备好，但又不说到底什么时候算准备好。”

“那次我躺在床上，被娘亲按着吃药，我偏不肯，因为那些人还等着我去训练。娘亲问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把你自己当成他们的救世主了吗？不去一次他们就什么都不行了吗？’”

“我不听，执意要起来。那是娘亲第一次对我生气。我委屈，我不甘，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娘亲却说我大错特错。她说：‘你错在自以为你可以拯救别人；你错在你未经磨难却同情他人；你错在太在乎别人眼里的你的价值！’”

哇哦。娘亲这段话还真是……直白啊。

“你为什么这幅表情？”姐姐看着我瞪大眼睛不敢说话的样子笑到。我嘟着嘴摇了摇头。

“那次是我不肯吃药把娘亲惹急了，你别害怕。不过后来我回想起来，娘亲说的其实没错。我太想什么都做的完美了，我想要的太多了。娘亲并没有阻止我去做我想做的，她只是帮我想清楚我该怎么做而已。其实那时候训练已经有了成效，我要做的应该是安排好她们擅长的，进行分组训练，每个组的组长监督好自己的组员。这些都是娘亲教我的。”

“答应我们两个出去闯荡也是因为那次的谈话。原本我以为娘亲想把我培养成在深闺的大小姐，但我又不明白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我们学武功。我控诉我的不甘，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兰溪，你知道吗？你从出生那一刻我就在羡慕你，因为你，是那么的不同寻常。”

啊？这是夸我吗？

“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各种不受管控，最后爹爹和娘亲只有妥协的份。你那么肆意，不想学什么就可以不学，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我以为我不可以。但是，那次娘亲却说：‘不是的，云瑶。我只是，我只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我小时候什么都没有，特别羡慕那些小姐能穿好看的衣服，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用那修长的手指抚琴。我以为把我小时候想要的都给你，你就会开心。那些大家小姐有的，我便觉得我女儿也要有，对不起，云瑶，是我太自私。我误以为我曾经的苦你不用受就能让你幸福。兰溪的喜好太过分明，但是你永远都是那么乖巧，我们叫你做什么你只说好，我不知道那些你不喜欢。’”

我略带心疼得看着姐姐。她是外人眼里完美的小姐，端庄优雅，心地善良，琴棋书画精通。但是学习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以为不可以拒绝。她不知道她也可以肆意，她不知道她也可以说不喜欢。

“那日，娘亲抱着我哭了很久。她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我却很开心。我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我为我的幸运庆幸。庆幸我有爱我的家人，庆幸还有理解我的父母，更庆幸我可以改变这一切。我想，母亲只是太害怕了，她怕我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一切，怕我没有历经世事无法掌控这一切。但是兰溪，你看。我证明了自己。两年前我就知道无论是掌管暗街还是训练娘子军，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我并不担心。因为我有你，有娘亲，有爹爹。”

我流着两行热泪写道：“那我们出去闯荡，暗街和娘子军怎么办？”

姐姐见我瘪着嘴，哭的不计形象，笑的更加开心：“有飞鸽传书啊。你姐姐现在可是领导，负责的是指挥。暗街我打算慢慢让伍家兄妹管，大事有娘亲做主没事的。娘子军已经成形了，爹爹有打算上奏看能不能收编成正式军队。现在只要你的蛊解了，我们就能安心计划出门的事情了。对不对？好啦，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我抹了抹眼泪，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得流泪。

姐姐看不过去，将我搂了过去哄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等这个蛊虫没了，说不定你还能瘦下来？”

哈？

姐姐见我不信，认真得科普道：“当日李星移的解药实际是另一个蛊虫，将你原本的蛊虫压制了，所以你一直感到饿是新的蛊虫一只在吸收营养压制另一个。”

听完我姐的话，我胃里逐渐一阵反胃。

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有两只虫子啊！

姐姐似乎意识到说错话，急忙补救道：“没，没事，兰溪，那个反正三日之后就没了。”

谢谢，有被安慰到。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