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自由的鲸鱼（1/1）

紫尾婆婆的动作很快，三天后整座明珠城就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地震，伴随而来的还有紫尾婆婆美食店火山口喷射的岩浆。

“轰隆——”

火红的岩浆喷出百米高，重重落进海里迅速冷却为焦黑色的岩石，而紫尾婆婆一生的心血也化为了灰烬。

“怎么会这样——”

阿海比紫尾婆婆还要伤心，担心地看向一边以小船代步的紫尾婆婆，发现她却是一脸严肃：

“阿海，火山就要喷发了，快告诉大家，逃吧。”

“可是，这么多年火山都没有喷发的预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阿海有些不能接受，明珠城是他的家，自出生起他就住在这里，他从来没想过这里还会有消失的一天。

“阿海，只要大家还活着，就还会有第二个明珠城。”

紫尾婆婆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阿海，远远看着烧成灰烬的店铺，眼里全是不舍。

果然像紫尾婆婆预料的一样，火山即将彻底喷发的消息一经传出，整座明珠城都陷入了恐慌当中，无数条船只连夜驶出港湾，就连市政府都发布了火山喷发预警，停止一切船只入港，组织市民逃难。

就连美食协会的记者都大肆报道了这一场灾难预警，甚至以“明珠岛最后的辉煌”来称呼这场灾难。

许多美食猎人闻风而来，试图一睹这座注定沉没的城市最后的风采。

阿海带着奈奈子还有孩子，搬到了深海的住所，临行前奈奈子向徐米露告别，把啰啰猪的饲育手册交给了她。

“或许之后大家就吃不到明珠城的啰啰猪了，阿海打算回海妖港开一家小店，继续研究新菜品，紫尾婆婆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奈奈子看上去十分坦然，海妖死后会化作泡沫反哺大海，他们坚信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所以对于紫尾婆婆留在明珠城并没有什么多少伤感的情绪在里面。

“好，到时候我会经常写信给你们，等你们的孩子孵化出来，一定要写信给我。”

徐米露没有多说什么。

……

……

｛呜呜呜……阿紫为什么要烧了她的宝贝店铺，她当初说好要在我的背上烤一辈子的啰啰猪……她的梦想就是成为顶尖厨师，这下都没有了，全部都烧光了——｝

海底，熔岩巨鲸哭的不能自已，大颗大颗的泪珠“扑通扑通”直往下砸，徐米露一边躲还要一边安慰它：

“紫尾婆婆是为了赶走大家，然后放你离开，她一定很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才这么做的，别哭了，再哭海水就又变咸了啊喂！”

徐米露头疼不已，这只话痨鲸鱼的爱哭程度她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虽然这些小可爱经常在我背上挖洞，搞得我好痛，又喜欢在我背上盖又重又沉的房子，在我肚子上打坑，用铲子挖开我的皮肤……但是它们真的很可爱，小小的一团，在我背上游来游去，看得我心都化了——｝

巨鲸“嘤嘤”两声：

｛可我也很想带阿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带她去看过克罗地亚海的七彩极光，去漫天飘雪的冰雪之国，看看那里的雪怪，带她去奥洛克的鲜花之岛，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长春，所有食材都是各色鲜花——｝

徐米露都被对方描述的旅行地图打动了，忍不住翻出来笔跟纸记录。

【宿主，我不能理解你的行为，就利益衡量来说，万人被迫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背井离乡跟一只鲸鱼的自由相比，前者似乎更为重要。】

一直沉默的位面跳跃系统问出了疑惑：

【宿主完全可以告知海妖族真相，以此与海妖族结成利益同盟，长期跟海妖族进行珍珠交易，为什么宿主选择了利益最小的处理方式。】

虽然是陈述句，但还是能听出些许困惑。

徐米露撑着下巴，慢慢挠了挠脸：

“因为人就是很复杂的个体啊，尽管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但看到美好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里有所触动。你看到的是明珠城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但我看到的却是一只鲸鱼在这里守着它的朋友，几百年不吃不喝，它能为了紫尾婆婆的一句玩笑话放弃自由，但并不代表它不渴求自由。”

她停顿一下，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我不是海妖族，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更没有办法替紫尾婆婆还有鲸鱼做决定，毕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只要没有涉及到我的底线，这些就跟我没什么关系，顺带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这种选项从来就没有什么优先级，在我看来，自由跟爱同样重要。”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已经记录。】

位面跳跃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困惑，徐米露的观点显然跟它一直奉行的“利益至上”的观点相悖。

｛小人类，你在跟谁说话？｝

巨鲸垂下眼，费力地想要看清楚徐米露，徐米露却笑了笑：

“没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对了，您刚才说到哪儿了？奥洛克的鲜花之岛，那里真的全部都是鲜花吗？”

｛当然，我是一条从不说谎的好鲸鱼，那里的人无论是食物，饮品，饰品还有住所，都离不开鲜花，他们的房子是巨大花朵的花萼，房门是鲜花的花瓣，吃的是花粉，喝得是桃花头云母采集的蜂蜜……｝

老鲸鱼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

……

到了预定火山喷发的日子，所有明珠城迁徙的居民自发地来到海上，远远观望这座承载着太多回忆的海上城市。

徐米露当然也去了，只不过她在的位置有点特殊。

——她受到巨鲸邀请，坐在它的脑袋上，跟紫尾婆婆一起看巨鲸下水。

“老伙计，你还能游得动吗？”

紫尾婆婆用手拍了拍脚底下那一片“沙滩”。

“呜——呜——呜——”

下一秒，大地颤抖起来，整座明珠城剧烈摇晃，像是地动山摇，一股粗壮的白色雾气从城中火山口喷发，喷出一道粗达数十米的岩浆柱。

火红的岩浆喷射而出，数千度的高温爆发，城中建筑被流动的岩浆所融化，而伴随高温出现的，还有海水的剧烈波动。

“轰隆隆——轰隆隆——”

像是打雷，没有任何预兆，一道响彻云霄的鲸鸣悠长的响了起来，宛若巨轮行驶发出的汽笛声。

熔岩巨鲸慢慢浮出水面，无数海底生物四散而逃，沉寂了百年之久的巨鲸，终于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火山真的爆发了！！”

“天呐！快看那是什么！！”

“明珠城在动！！天呐！是深海魔兽！！”

“美食之神在上！！那是什么！！”

足以遮天蔽日的身影遮盖住半边天空，鸣叫声几乎让所有海妖战战兢兢，那是骨子里对猎食者的恐惧。

——所有人在这一天，都看到了明珠城的真身。

阿丑吓得满地乱爬，一点身为神兽的威严也没有，到后面干脆扎进徐米露怀里不肯冒头。

徐米露微微低下头往下看，巨鲸的脑袋离海面足有百米之高，那些海妖看上去像是一粒粒漂浮在水面上的芝麻。

她忽然就get到鲸鱼觉得海妖们可爱的原因了。

“哗——哗——”

巨大的破水之声响起，巨鲸没有丝毫留恋停留，而是喷射着岩浆，一直向更深的海水中游去，喷出的水汽在空中一层层荡开，形成一道绝美的彩虹。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露赞叹，抬头望着这座城市留给他们最后的赠礼。

“游吧，游吧！老伙计，你自由了！”

紫尾婆婆笑起来，留恋地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明珠城，头也不回地跳进了海里，在一片美丽的泡沫中，跳起了舞，最后一次摆动着那条美丽的鱼尾。

徐米露没有出声阻拦，只是静静看着。

那舞蹈真的很美，深紫色的尾巴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熠熠生光，像是满天星辰都落到了她的尾巴上，摆动的鱼尾宛若顺滑的丝绸，流畅而带着生命的美丽。

海妖死后会化作泡沫，这真是相当浪漫而残忍的死亡。

紫尾婆婆以一支舞作为最后的告别，这一次，巨鲸没有哭泣，只是轻轻鸣叫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米露道：

｛你看，这是不是你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尾巴？｝

徐米露双眼通红，哽咽着点了点头。

巨鲸微微摇晃脑袋，亲昵地吻了吻海浪，低低道：

｛那再见啦！可爱的人类小姐，我要带着阿紫去看极北之地的极光了，下次再见面吧！｝

说罢，巨鲸慢慢下沉，直到完全沉入海水里，过了很久很久，它才彻底消失在徐米露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