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狄皇后的小将军(1/1)
“我和他也是自幼相识,那时候他是我的护卫,但更像是我的玩伴,我虽出身武将世家,但父亲并不喜欢女儿家舞刀弄枪,他更愿意他的女儿长袖善舞、淑德俱佳。
偏我是个叛逆的,每次父亲把我关在屋内看书,待他一走,我就会央求沛然放我出去。
有一次被父亲发现了,想要责罚我,他冲到我面前挡着我,说是他教唆我逃出来的,自甘领罚。” 狄皇后眼中已有星星点点的泪光,她兀自讲下去:“那时候我才真正注意到他,跟我一般年纪的他却已经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他跪在我面前替我挡住了所有责罚。
他被罚了四十军棍,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下床。我去看他时,他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小姐私会家臣于理不合,可你看我哪儿像是个拘礼的?”她微微一笑,眼泪从眶中晃落。
“伤好后我央求父亲不要调离他,可说到底父亲还是宠我,一边说着吓人的话一边答应了我。
可我没想到,我试探着让他再次放我出去,他还是答应了。
但我没有出去,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里绣了两个时辰的花。
成品是一幅像蜈蚣爬过的翠竹图,我裁下来做成一方手帕,想送给他。
可是他不要,他拒绝了我。”狄皇后幽怨道。
“我当时可生气了,把帕子摔到他脸上,转身就跑了。
他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都不知道来追我,我气得整整十天没跟他说话!”似是仍在生气的样子,狄皇后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
“那十天他仍是风雨不动站在我门外,我忍不住了,先开了口,问他为什么不要手帕。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不可不可,于理不合。
我当时又生气又好笑,明明一个武将,说话却像个白面书生似的文绉绉。”
“就那样过了六年,到了我及笄的年纪。
有媒人上门跟我父亲提亲,我父亲以“小女德已有,才不备”拒绝了媒人,想是父亲舍不得我吧。”狄皇后目光深远,应是想起了狄将军。
“媒人上门后那个呆子终于开窍了,他找到我,说他已经申请去前线,若是在我未嫁之前博得功名在身,便来求娶我。
因着这句话,我抵死拒绝了一批又一批上门提亲的人,等啊等,却等来了他的死讯。”狄皇后已泪流满面。
“我在他的送回来的遗物里,找到了那方带血的翠竹手帕。”狄皇后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娘娘,节哀。”苏恒被狄皇后所感染,眸子里也带着泪光。
“我为了父亲嫁给了陛下已算尽孝,此生唯一牵挂之事得以圆满。接下来的时间我想留给他,
我想去他离开的地方看看,或者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狄皇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那您走了后宫该怎么办。”毕竟是一国之后,贸然离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我已和陛下商议好,到时候我会大病一场,我走了自然有你顶上,陛下不是为此策划良久吗?”
“娘娘,我从未向陛下要求过此事。”苏恒蹙眉解释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羡慕又嫉妒你,你不要,可陛下就想给你,甚至将不惜为此和大臣们闹的不可开交他也要去做。
但我希望你二人能幸福,至少肯定比我会幸福。”狄皇后抚了抚皱起来的衣角,似是毫不在意道。
“娘娘为何告诉我这些。”苏恒不解,如狄皇后所说,她二人关系并不亲密。
“话在心中憋久了是会憋死人的,这些女儿闺阁之事总不好告诉陛下,思来想去也只有找你倾诉。
而且,陛下了解你,他一再担心你会因为我的‘死讯’而伤心,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也不好真让你以为我死了吧。
而且我看的出来,你也是个嘴牢的。”
“承娘娘所言,恒必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
狄皇后淡淡的点点头。
自庆丽宫出来了,苏恒总有些心不在焉。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狄皇后的样子,她一袭红衣,英姿飒爽,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
可短短几年后宫光阴,将她的一切棱角全都磨平,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相思。
这世上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是最无道理可讲,却又是最动人心魄的。
多少人只一眼便爱上,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在所不惜,可换来的却是冷眼和背叛。
有多少人相处一世,却话不投机半句多,白白蹉跎一生。
苏恒思及自己当下的处境,宁然之不止一次提起过要迎她为后,可是今日仔仔细细想来,她竟然没有丝毫期待。
可她心里无比清楚,她是真真实实爱着宁然之的,那个爱笑,谦和,如宝玉般说要给她一个家的男子,在她的记忆里根深蒂固的住了十几年。
她又想起在天启国的那个夜晚,景云帝夜袭几次后,她也慢慢接受了这位帝王爱深夜寻酒友奇怪的癖好。
那时候还与景云帝相处十分融洽,他们曾在一起把酒言欢,此刻苏恒觉得,她也想像那次一样醉一回。
一月后,皇后因病薨逝,举国同悲。
苏恒听见宫里响起的丧钟,沉闷的声音自钟楼传来,压的她心里久久喘不过来气。
苏恒前来吊唁的时候,庆丽宫上上下下已经披上了素白,宫人们行色匆匆准备着丧葬事宜。
狄将军短短几日从边疆日夜兼程赶到雍城,一把年纪的人哭的老泪纵横,几乎不能站立,他也是真疼爱女儿的,苏恒叹息。
狄将军其实子嗣不多,只一儿一女,虽说随着宁然之夺权成功后称帝,狄家获得无上荣耀,但毕竟骨肉分离,最后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免让人唏嘘。
不知道狄皇后会不会看到这一幕,最好不要吧,否则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今苏恒侧目的是李昭容,后宫众人齐吊唁时,她哭的格外伤心,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旁人也增添了三分哀伤。
苏恒从庆丽宫走出来的时候,天空灰暗着微微下起了雨,这样的天气在玄应并不常见,也许是老天也在叹息吧。
这场国丧也许并不是一场戏,它埋葬了一段缘薄的亲情,也埋葬了一个女子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