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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文学网 > 刀与剑之歌 > 第5章 祈祷之灵

第5章 祈祷之灵(1/1)

嘎吱嘎吱。

脚下踩雪声,如同踩碎骨头一样脆响。

“会暴露吧……”

敌方,仅凭一头魔物,就使宝石队伍灭队。

己方,两个刚出道的白瓷级。

有见识的少女不无担忧地垂下目光,看着脚下被压碎的冰霜——这仿佛也是她俩的命运,被干脆利落压得粉碎的命运。

空旷无人的雪野,树皮如黑铁的孤寂树林。

唯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

除了脚下,除了喉咙里的喘息,胸膛中的心脏狂跳。

几乎没有其他声响。

还除了飘雪的声音——如果雪花落下也有声音的话。

手里紧握的锈蚀匕首冰冷刺骨,手指僵硬,无法蜷缩。

头发好像也被寒气所冻僵。掠过山野的寒风都吹拂不起一根发丝。

喘气的嘴里吐出白色的雾。

鞋子里灌满了半融的冰水。

身体好难受。

一步。

是沉重的一步。

是艰难的一步。

脑子又冷又热?奇怪…到底走了,多久了?

“啊……啊……哈…呼…呼…”

满脸皱纹的老女人突然走来,抚摸蒂佳的肩膀,含糊地嘟囔“你在这里做什么…”,背后是滔天的红色火焰。她肃然举起火把。

强盗的怒吼震耳欲聋∶“你们想逃吗!哼,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一根漆黑的长矛划过空气,刺穿蒂佳的脖颈扎在地上。

夜空上三轮月亮明亮得无法直视。青色、赤色、银色光芒交织。神殿的影子如巨魔般盘踞,藏在昏暗里蓄势待发。

蒂佳扶住膝盖,她明白自己出现了幻觉。

好冷。又好热。

“呼,呼…阿尔娅,我,我…好像不行了。”

天旋地转。

整个人向前倾倒。

耳畔传来另一个女孩的惊呼,但就连那熟悉的嗓音,此刻听起来也像隔着一堵墙般模糊。夜色中,她的样子也同样看不清。

脸颊上只传来尖锐的刺痛。

☆☆☆

是要干什么来着?

琐碎的记忆在脑海一一浮现。

……农场。黑色魔物。毁灭。孩子。山脉。

对了,自己是来救农场主夫人的儿子的。可是现在这里是哪儿啊?没有风,没有雪,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空间。

推开门,外面暴风雪正疯狂肆虐。

这是一个斜斜的山坡上孤零零的猎人木屋。

蒂佳茫然地用力关上门。

尚未熄灭的火堆照亮了她的脸,不至于使屋子里漆黑一片。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墙上挂着一张肮脏的狼皮,生活设备简单到极致。

当然,同伴阿尔娅也没有在这里。

自己的匕首也没有了。

但不愧是有见识的少女,蒂佳很快冷静下来找到了阿尔娅的留言——用木炭写在墙上的几排字。

[致蒂佳∶

你发烧晕倒了,把你留在这个偶然发现的小木屋里。时间紧迫,我一个人去救援了。匕首借来一用,勿念。

阿尔娅 致上]

“还叫我勿念?该死!”

气愤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笔画匆忙的字迹破口骂道。

这下蒂佳可无法冷静了。

“混蛋这根本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吧!”

她冲着无人的空气大骂。

再次推开门。

她跌跌撞撞地闯进这场呼啸的白色暴风雪中。

雪下得更大了,也更冷了。冷到让人怀疑裸露在冷空气里的皮肤是不是还存在。

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及膝深的雪里跋涉,蒂佳心急如焚,她完全不知道阿尔娅独自上路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距离阿尔娅有多远。

该死,怎么办才好!

她一路上在树皮刻下记号,以免迷路。但这于紧急的事态无补——阿尔娅仍然不知位于何方。

难道待在木屋里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但是,就这么放着阿尔娅不管吗?

她咬牙站在原地,思考着。

没有武器。没有食物。没有取暖。没有方向。蒂佳手里什么牌都没有,要她怎么在这场暴风雪里获胜呢?

连活下来都难以办到。

不,说到底本来就是自己和阿尔娅一时冲动,闯入深山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早该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才对。

可恶。

还以为稍微变得强大了点。不过是错觉吗?

胸前的白瓷标示牌被雪花片所覆盖,变得沾满荆棘般的尖锐、棘手。蒂佳深恶痛绝地闭上眼睛。

想想……好好想想。

若是师傅陷入这样的困境。

他会怎样做。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脑海里兀地响起他冰冷如水的声音。同时紧闭的双眼看到他那副说谎的神情。不错,他仿佛打心底地说着这句假话。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不是早就觉得他在扯谎吗,面瘫精灵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吧,为了说服阿尔娅买盔甲的时候……

得了吧蒂佳…

你只不过是在找借口而已。

弱小的你打心底想要活下去而已。

有见识的你在思量是否值得而已。

看看你这幅凄惨的样子,满身雪水融化了又凝结上,脸颊几近冻烂。脚趾头早已失去知觉。手脚冰凉得像火烧一样疼痛。

你还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做不到。

舍弃同伴活下去吧,你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想想在神殿的时候,你有没有帮过那些被绝望吞噬的少女?那些可都是你的同伴哪。

“可、可是,我无能为力啊……”

站在风雪中的蒂佳喉咙里挤出辩解。

是啊是啊。那就是答案啊。那么聪明的你还没察觉到吗,那就是答案啊。

你无能为力啊。

“不…才不要!要我舍弃阿尔娅什么的……”

绝不可能,她可是我的朋友,最亲密的同伴!蒂佳无力地跪倒在地,却仍然倔强地朝孤寂的树野里叫喊。

心中的恶魔仍然喋喋不休。

不不不,你和那个天真的笨蛋可不一样!那个人有多么软弱无力你最清楚,她连职业没有搞清,自己前进的方向都搞不清楚。

她只配躲藏在盔甲里。

“别在说了!我要去找阿尔娅!”

你应该活下来……舍弃其他人吧,那些无聊的坚持都无所谓。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聪明,你应该值得更精彩的人生,而不是孤零零地死在一场暴风雪里。

“我才不会听你的!”

够了,回去吧。回到猎人的木屋里,那样才能活下来。你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你活不久了。

“………”

权衡一下所处的环境,你会明白应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做法。你能明白怎样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毕竟,你可是那个有见识的少女啊。

“别说了。”

蒂佳为了打消自己的心魔。

她用僵直的手指捧起一捧雪砸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一时清醒不少。手指冻裂的肌肤流下鲜血,马上就被冻住。

她咬牙忍住,望向白茫茫的远方。

“很好,醒过来了,去找阿尔娅吧!”

她这样朝着旷野吼了出来,否则她害怕自己无法下定决心。

她朝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上哈了口气,但完全没有感觉。她眼神定定地盯着青乌的手,有点怕就这么废了。

“上路……”

她蜷缩着衣衫单薄的身子,姿态狼狈地环视四周,选了个最山势平缓的方向走直线前进。

同时用石头在树干上刻下防止迷路的记号。到后来,她根本握不住石头。于是改用混着血碴子的冰涂在树上。

她走过的树,都长出一个血红的手印。

她翻过一个雪山头,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个雪山头。更险峻、风更大的山头。

不知道在路上绊倒了多少次。她走一会儿,爬一会儿,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胃也饿得紧缩而抽搐。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见到阿尔娅。

她的神智几乎快要不清了。饥饿,寒冷,疲乏,疼痛,全都找上门来。

她开始和自己说胡话,一忽儿是诉说神殿里的那些强盗的非人的虐待,一忽儿是朝不回应祈祷的神明的谩骂。

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嘟嘟囔囔。

像那个被烧死的老女人那样含糊不清。

她的胡话没有逻辑,因此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眼前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河,被冷酷的冬天封冻住了。宽阔的冰面一望无际,白色的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

蒂佳瑟瑟发抖地踏上冰面。

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滑倒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但她发现自己的靴子早就破烂,脚底全是磨出的血泡和冻出的冰口。

很粗糙,不会摔倒。

她笨拙地弯下身子,趴在冰面上开始用手往前推进。这样更加省力气,她想道。

这样大概滑行了一百公尺,前面的雪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个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因为寒冷和饥饿,蒂佳大脑迟钝地趴在冰上想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怕地想起∶不会是那头魔物吧?

若是遇上魔物,现在这个状态只能是送死。

她急慌慌地调转方向,但又害怕惊动那个疑似魔物的东西,手脚不协调地抓挠着冰面。突然一丝不祥的声音落入耳中,身子下的冰猛地破裂开!

掉进冰水的蒂佳灌了好几口冰水。

她的牙齿冻得仿佛被活生生拔掉,胃也在抗议般发出剧痛,好似被一双铁手撕裂。她觉得自己就要冻死了,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渴求热量。

然而她最缺的就是热量。

当然,此刻还有空气。

蒂佳在冰水里乱抓,然而水里没有任何能给她支撑的物体。浮冰也不牢固,一抓就破碎了,她无可抑制地往水底下沉去。

窒息感压迫着她的头皮,肺部好像被人紧紧握住,挣脱不得。

逼近的死亡让蒂佳心惊胆战。

走马灯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神殿的鬼影重重,老女人举起火把呼喊。憨厚笑着的阿尔娅,说着那是你的事的面瘫精灵,农场上普照的阳光。小酒馆的吵闹,吞入肚中的饮料。

遭遇全灭的冒险者队长麻木的眼神,他身后是伤痕累累的伙伴。他失去不久的左臂还在滴血,低沉对蒂佳说道∶

“你这是去白白送死。”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在水里露出凶狠的眼神,拼命放松身子不再挣扎,于是她慢慢地浮上水面。记得在哪里看过水精灵不会抓鱼,却会把挣扎的鸟儿拉入水底。

所以要放松肌肉,不能无谋地挣扎。

接着,她朝破裂的冰面边缘艰难移动,撕下衣服上的布搭在冰面上。等布条与冰面冻结实后——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拉出河里。

总算捡回一条命……

“……这算什么啊……面瘫精灵,你教教我啊,我该怎么办……”

蒂佳六神无主地望向那边。

最终,她爬了过去。

那边的黑影,是一个蜷缩在河冰里,活活冻死的旅行客。他的头露出冰面,脸上的肉被什么东西啃光了。

稀疏头发下盖着白森森的骷髅。

那双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蒂佳。

“你也要死了。”

骷髅突然开口诡异地笑着说道。

蒂佳吓得朝后跌倒。

是的,答案也许早就出现了。

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蒂佳仰躺在冰面上,死去的旅行者尸体旁边。不知过了多久,她决定,回到木屋卑劣地苟且偷生活下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回去的,但她清楚记得,先前为了寻找阿尔娅留下的记号,成为了指引逃跑的路标。

漆黑如生铁的树干上,清晰地印着血手印。

一个接一个,像是要故意钻进她心里的诅咒。

不记得是怎样翻过刀削般的山峰。

不记得是怎样爬过白茫茫一片的雪地。

不记得是怎样用头软弱撞开木屋的门。

不记得是怎样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木屋里,她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里。

孤独地落泪了。

“可恶,可恶,可恶……”

不一会儿,她连骂可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骂谁,骂自己?骂阿尔娅?骂魔物?骂面瘫精灵?——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知道饿得快不行了。于是,饥饿不堪的她,将墙上那张肮脏腥臭的狼皮一点一点塞进喉咙里。

☆☆☆

找到那家伙了。

扎紧捆绑面甲的细绳。

小心翼翼地抽出蒂佳的锈蚀匕首。

阿尔娅并没有学习武器的使用方法,这些天以来她得到的只有一套沉重、冰冷的钢铁盔甲。盔甲意味着防御。

那么,单纯的防御怎么才能打倒那家伙呢?

阿尔娅不知道。

所以她拿走了蒂佳的匕首,孤独无依的少女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成为英雄,她还是个握着短小刀刃的新人菜鸟。

所以挺直身躯,直视那头漆黑的庞大魔物。那只魔物粗壮到出奇的双臂各持一柄沾满鲜血的长柄斧,辨别不清的魔脸喷着火山般的白蒸气。

尽管阿尔娅因为恐惧和寒冷,身子仍在发抖。

她垂下眼睑,亲吻锈蚀的短小匕首。

战前祈祷。

黑色魔物发出怒吼,笔直地冲过来。

好快!几乎是一瞬而过,斧头就劈了过来!

阿尔娅做出慢得不叫反应的反应,笨拙地朝旁边躲闪,险之又险地躲开第一击。

第二击就没这么幸运。

斧头狠狠地削过她的肩膀,盔甲被劈烂,血和肉同时横飞,阿尔娅忍不住痛苦地叫喊,而魔物只是声音低沉地发笑。

“tanguludesi,ludus。”

“我听不懂很痛啊混蛋!”

她强迫自己啐了一口,聊以壮胆。她尝试反击。

右臂使出最大力气,划过它的侧腹部,阿尔娅感觉像擦过一堵石墙般,它的皮肤像铁盾一样坚硬!

“竟然连一根毛都没伤到……”

这是阿尔娅昏厥前的无奈的唯一想法。

魔物再次发出吼叫。

斧头的柄像陨石击落砸中她的脑袋,阿尔娅像断了翅膀的鸟儿飞出去,雪地上滑行了十多米。

那墨黑的嘴巴嘲弄似的裂开,一嘴乱七八糟的獠牙冒出,它以胜利者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走向倒地的阿尔娅。

它甚至不认为阿尔娅算是个对手。

说成是用以缓解无聊的玩具更合适。

它嘎吱嘎吱地碾碎路上的每一片雪花,就像它在人类村庄里做的那样,破开人类的肚皮,踩烂他们的躯干和头颅。

“hugub,tanguludesi,ludus。”

它将脚掌搁在阿尔娅的头颅上。

慢慢施加压力,它享受观看死亡的过程。

它渴求鲜血,渴求战斗。如果对方是个真正的战士,它会毫不犹豫地给予败者一死,这是它对战士的尊重。

可是眼前这个软弱的少女,连玩具都不太够格。

不过是轻轻一锤就不动了。

现在它玩腻了。因为她根本不挣扎。

这时,黑色鲜血突然喷涌而出!

黑色的血不属于人类,也就是说,那是自己的血。

它大吃一惊!

不知何时脚掌已经被扎了个大洞,粘稠漆黑的血撒了那个玩具一身,她双手握着什么东西,某样看不见的东西。

它从那样东西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死亡的气息!

它能杀掉自己,它可能给自己带来死亡!

锋锐,隐藏而不显。那是一把绝世的利刃。

如果被拿在一个高阶冒险者手里,比如说那个白发银瞳精灵族,真的会干脆利落地宰掉自己……

背上前不久痊愈的伤痕仿佛在隐隐作痛。

若是真的让那个精灵得到了这把匕首……

自己早已在那场战斗中没命了。

黑色魔物仍然记得和那个精灵少年决斗的场景,他用两片烂铜瞬间割开了自己堪比金刚石的皮肤,它至今不知道是怎样办到的。

那只精灵完全有实力轻松获胜。他有一种压倒性的可惧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怕的他,最后把自己放走了。

现在,魔物从那把隐身的匕首上感到了同样的可惧感。

不过——为何会被拿在一个玩具手上?

武器和持有者的等级完全不对等。

黑色魔物先是疑惑,而后涌现的是无尽的贪念。它想啊,那是真正的强者应该拥有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类该持有的。

抢过来。

把它从她手上夺过来。

“hohohohohohohohoho!”

它怒吼着横过两把长柄斧,发起进攻。

……

勉强苏醒的阿尔娅没搞清状况。

匕首好像发生了某种突变,它突然变得透明了?好似一块纯净无暇的冰,完全没有一丝能挂住视线的实体。

依稀记得精灵前辈说过……

隐钢?

是吗,自己将这把匕首唤醒了?怪不得能瞬间穿透那头怪物铁板似的皮肤,如果是以觉醒后[隐钢匕首]的威力,应该是理所应当吧。

可是阿尔娅还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不知道为什么匕首会莫名其妙地觉醒。

话虽如此,弱小到不堪一击的新人菜鸟,在传奇武器的加持下是不是多了一丝胜利的可能呢?

阿尔娅迫切地希望如此。

尤其是面对再次发狂冲上来的强大对手。

阿尔娅连忙低身,同时试图用惯性拉开距离,她想要捕捉对手的漏洞再出手——直接硬碰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如此坚信。

阿尔娅在雪地上滑动,她顺势抓起一把冷雪,甩到那魔物的脸上企图迷住它的视线。

这一招是从其他冒险者那里学来的。

她曾经见过一位盗贼职业的前辈扬起地上的灰,使敌人的眼睛睁不开,然后趁机一举干掉了对方。

说不定自己也能用这个花招。

阿尔娅看到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时,就预先这样想了。地上的雪多的是,意味着很方便使用。

然而,自作聪明的新人菜鸟可料不到,冰雪并不能简单地代替灰土。

冰雪质量沉重而且不容易散开,很难飘进眼眶,不适合封住对手的视力。根本不是轻飘飘的灰尘所能比的。

新人还需要多学习多实践才行。

但是,在战斗中学习经常就意味着死。

冒险不是轻松愉快的实习。没有那么多机会给冒险者试错,实际上的情况是∶一试错命就没了。

杀人不眨眼的魔物才没耐心给你当训练导师。

阿尔娅应该学到了这一课,冰雪不适合迷惑视线——魔物几乎没有放慢一丁半点速度,仍然挥动斧头,刮起旋风斩了下来。

这次遭殃的是拿匕首的胳膊,说不定魔物就是瞄准了来的。

阿尔娅的右手鲜血淋漓。

魔物的巨力让盔甲的防护能力约等于零。

或许脱掉才更好。

血液顺着隐形的匕首直流,轮廓被血液圈画出来。在剧痛之下,阿尔娅差一点就松手丢下匕首了。

但终究是咬牙,反而更紧地握住。

阿尔娅拼命咽下疼痛的呻吟,鼻子一个劲地抽气,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痛苦。过了一会儿,她拆掉身上一半的甲胄。

魔物静静地看着她,也许是在耐心地等阿尔娅心理防线崩溃。

这只魔物果然有智慧。

“来啊混蛋!你不是很强吗,看到蒂佳的这把无敌强的匕首你也颤抖了吗!有本事就过来啊!你这个混蛋!”

阿尔娅不得不趁着勇气尚未消失挑衅它,一方面是为自己壮胆,另一方面也是试图激怒它。

过度的愤怒会导致破绽。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冒险者经验。

“kesxdeasz,zeoehdhaaheidhdj。”

“我说了听不懂啊你这魔族混蛋!”

“aaweleoqzz,neheidj,errrerkqjop。”

“说些什么鬼话…混蛋。”

“serkdhejskks,rarakekrjsjdjenb。”

“混蛋…混蛋……”

除了混蛋还是混蛋——阿尔娅骂人的词汇量少得可怜。本来,她就不是会破口大骂的那种性格。她心想也许蒂佳还更擅长这种局面。

但对于激怒魔物来说足够了,话说,它本来也听不懂人族语言。

卸下盔甲的阿尔娅速度增加不少,面对魔物的攻击躲避更加及时了。没有再遭到前两次那样的暴击。

而且还找到了偷袭的机会。

在魔物转身挥斧的瞬间,阿尔娅硬着头皮朝它腰上来了一下,原本以为会像前面那样被坚硬的皮肤挡住……

手感相当异样。

魔物的腰被顺滑地切开了。

好锋利的匕首!!

觉醒之后的隐钢匕首竟然如此锋锐,先前魔物金刚石般的防御,在匕首的切割下不过是豆腐。

不愧是可以肩比秘银的隐钢!

阿尔娅想到临近全灭的宝石段队伍,假如他们有这把匕首,也许就不会沦为那种惨状了。这只黑色魔物真正的强大之处,应该是防御!

但是,她丝毫没注意到,不只是有隐钢匕首的原因。

其实自己的速度和力量也大大不一样了……

总之,面对轻松砍杀宝石冒险者的强大魔物物,不知怎的阿尔娅竟然有了胜算!

她垂下眼睑,再次献上战前祈祷。

同时默默计量决战策略。

她卸下身上最后的所有盔甲,最后的保命措施,她决定了。

以伤换杀!

哪怕被它砍掉一条手,也要干掉它!

为了被杀害的农场主夫人。

为了被杀害的不知名的陌生人们。

为了被掳走的孩童。

为了伤亡惨重的冒险者同行。

为了蒂佳。

干掉它!!!

那一刻,阿尔娅仿佛有神明附体般,忘却了周遭一切,只是以不可思议的极速直线突破魔物的双斧,匕首划出的轨迹拉出了残影。

就像精灵前辈演示的那样!

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攻击已经让这头怪物步步后退,匕首在它身上刻下无数血口。魔物在紧要关头恐惧地大吼一声。

它这次真的感到了死亡的手抓住了自己。

逃!

要是慢一步绝对会被这个玩具杀掉!

可是它的路径已经被飞速挥舞的锋刃包围,无论朝哪个方向撤退,等着它的都是包裹在隐形刀刃的杀意!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突然变得这么强!

已经不可能轻易逃出她的包围圈了。

这种力量感只在那个白发精灵身上出现过,那种难以想象的极速,那种让对手颤抖的难以置信的敏捷。

难道,真的要死在一个玩具的手上吗!

阿尔娅还在不停出手。

魔物的粗壮胳膊竟然开始颤抖。

透明刀刃一次次击飞看似凶猛的长柄战斧,魔物的力量,居然落于下风。那看不见的夺命之刃逐渐逼近它的咽喉……

就在阿尔娅给予致命一击的刹那。

魔物绝望地阖上眼睛。

☆☆☆

咔啦一声推开冒险者公会的门,带来风雪涌入。

带着幼童回来的是新人菜鸟阿尔娅。

周围的同行都惊讶地张大嘴,看着这个浑身带伤却仍然面带笑容的少女。

白瓷标示牌上的雪在热气下悄然消融。

柜台旁,被灭的宝石段队伍也同样目瞪口呆。他们大概是在办理辞职退休的事务,所以刚好和阿尔娅相遇了。

“你……你不是进山的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吗?!”

“竟然活着回来了!”

“我没看错吧……”

阿尔娅仿佛累得要死,乏力地微微一笑∶“……的确是我,我带着这孩子,活着回来了。”

断臂队长露出难以接受的震惊神情。

“那,那只魔物呢……”

他喃喃低语。

阿尔娅没回答,她精疲力尽,而且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等做完这些事,她只想倒头大睡一顿。

她来到柜台接待员面前。

“我来做委托的报告。”

一刻钟后,还处于极度震惊的柜台接待员,不停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但他还是不得不撕下任务布告栏里“从黑色魔物手里救出一名儿童”的委托。

并在报告书上写下∶“第十二月零七,白瓷级冒险者阿尔娅·吉特斯已完成,在北侧的岔路山脉,独身一人救回了目标的孩子。”

阿尔娅走在回农场的路上。

那个美好过往都化为泡影的地方。

听说周边热心肠的居民搞了个众筹,用于安葬死于魔物动乱的遇难者。农场主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阿尔娅回到这里,看到的只有一座简陋的新造不久的坟墓。

木牌上刻有农场主夫人的名字。

那是个极其平凡的名字,但阿尔娅低头双手紧紧握拳并且祈祷。她发誓自己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做完祈祷,她步履蹒跚地走进屋子里。

魔物破坏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劈成两半的衣柜,毁坏的灶台,刻满斧痕的墙壁,每个房间的门都破了个大洞。

她推开损坏严重的那扇熟悉的门,踏入那个熟悉的房间。

门并没关,只是虚掩着。

房间里一片狼藉,空无一物的冰冷坚硬的床板上,躺着阿尔娅的同伴。

她没有一个部位没被冻伤,手脚都在冻烂的边界上徘徊。衣衫破烂不堪,想必历经了难以想象的苦难。腰间的刀鞘空空如也。

蒂佳没睡着,眼睛睁着,但也没说话。

阿尔娅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身下的硌人触感让她想起在神殿的岁月。

没过多久,蒂佳问道∶“打赢了…?”

那声音好像来自一个落魄的乞丐。

“啊、啊?……是啊。孩子是救回来了,可是那只混蛋魔物让它给跑了,我当时没拦得住它……”

“是吗。”

蒂佳沉默不语了一会儿。

“孩子怎么样了?”

“啊,我把他送到孤儿院去了,因为我不认为我们能照顾好他……对不起,我没和蒂佳商量就擅自——”

“不,这样挺好的。”

就像你擅自拿走我的匕首一样。

阿尔娅好像听见蒂佳这样无声的陈述。

想到匕首。

“对了!匕首苏醒了哦!它完全变成透明的了真的好锋利呀,不如说我能逃过一死全是这把隐钢匕首的功劳哦!”

“是吗?”

蒂佳愣住了。

阿尔娅说着,翻身下床,叽叽喳喳地称赞着蒂佳的武器,同时把它归还给蒂佳,插入她腰间空空如也的刀鞘。而蒂佳什么话都说不出。

孩子不是自己救的。

魔物不是自己赶走的。

匕首不是自己唤醒的。

当她展现出英雄的天资,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卑劣地舍弃了同伴。一路爬回了小木屋。饥饿之际用肮脏的狼皮充饥。自己颤颤巍巍地逃跑了。

胆小鬼。

躲进盔甲的是谁,不是自己这个胆小鬼还能是谁?

蒂佳用深陷眼窝的眼睛看了看阿尔娅。

果然,阿尔娅身上一片铁甲都没附着。

原来,躲进盔甲里的一直是自己。

蒂佳叹了口气,取下匕首递给阿尔娅∶“你应该拿着这个,它应该属于你。”

阿尔娅的眼睛逐渐睁大。

“欸……”

就是这样,透明的匕首应该归属于阿尔娅。而无形的盔甲则一直是自己在穿戴,只是阿尔娅看不见——连自己都没看见。

“蒂佳,你还好吗?本来就是我擅自偷走你的武器,应该由我向你道歉的,怎么可能再狂妄地拿走你的东西啊……”

阿尔娅不愿意。

蒂佳强打起精神。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对劲啊!喂,我可是有见识的人啊,只不过身体有点冷罢了。我说,把这玩意儿收下吧,说真的。”

蒂佳露出认真的眼神。

“……不、不行啦!”

“你再拒绝我就把它卖掉哦?”

“怎么这样!”

“一百万金币哦?”

“呜…不要!”

最终以阿尔娅受不了蒂佳的逼迫,跑出了房间作罢。阿尔娅还是拒绝了,匕首仍然躺在蒂佳的手心。

拔出鞘来。

果然完全透明。握着它好像握着一块寒冰,看不见的刀刃隐身于寒气中,感觉很轻易就能切开皮肤……

蒂佳将其逼近脖颈。

一丝血线悄然出现。

“哈……你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啊。”

我握着你又能怎么样呢。

……

距离阿尔娅和蒂佳从山脉回来,已经过了半个月。不知不觉,“白瓷级少女击败红宝石级魔物”的传奇早就轰动了王都的冒险者们。

冒险者公会里。

“啊呀这不是白瓷少女吗!幸会幸会!我是听说你还没加入任何队伍,就想说来拜访你,试着招募……”

“滚开啦苍蝇。”

“苍、苍蝇?!”

顶退招募者的是白瓷少女身旁一名同伴,看起来有点狡猾精明的类型。

她胸前悬挂的也是一块白瓷,但她可是那位白瓷少女的同伴……

招募者肃然起敬。

“难道说,您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是啦是啦今天刚刚宰了五条龙嘛。”

“……”

“………”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啦蠢货!亏你还真信啊。”

蒂佳骂完“蠢货”就拉着阿尔娅往外走,这些天应付找上门来的蠢货让她心烦意乱。尤其是那些固执己见的蠢货,说什么像白瓷少女这种人材加入我们队伍绝对是最好的……

是说,白瓷少女是什么鬼啊。虽然与蒂佳无关,但她还是觉得很难听,听起来就很低级很菜鸟。不行不行。

得给这家伙起个好听的名号才行。

像面瘫精灵,好像是叫做幽灵。

这时,突然面前又出现了呼唤白瓷少女的声音∶“白瓷少女?”

蒂佳不耐烦∶“喂喂喂不是说了不会加入吗?死缠着真是烦死——”

抱怨戛然而止。

“面瘫精灵!你回来了!”

眼前是和记忆里一致无二的精灵族少年,白发,银眸,背着弓箭,腰间悬挂一柄带鞘长剑。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阿尔娅和蒂佳双双盯着他。

“嗯。”

“嗯。是个什么鬼哦!我以为你有其他话要说嘞 ,面瘫精灵就是面瘫精灵,当了我师傅也改不了。”

被吐槽的诺亚斯并不反驳。

“我想问的是,白瓷少女是怎么回事。”

据诺亚斯透露,最近只要遇见冒险者就能听到热烈讨论这个称呼。再仔细打听,得到的确切姓名竟然是“阿尔娅·吉特斯”?!

一边走一边向精灵族解释之后。

“原来如此。差一点就能杀死一只红宝石阶段的魔物。”

诺亚斯说着,但却露出明显的怀疑。

霹雳般的弓声。

诺亚斯手里的弓化作刀剑,弓弦绷紧斩向阿尔娅的脖子,像一条刀片。

“咦!”

“喂你干什么!”

阿尔娅和蒂佳同时叫出声来。

诺亚斯耸耸肩∶“我只是不认为你有击败宝石段的实力。”

“这——”

想要驳斥但没有话说。

阿尔娅确实没挡下诺亚斯的攻击。

在诺亚斯合理的质疑下,阿尔娅和蒂佳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的、的确,阿尔娅这些天好像没展现出真实的实力,但那只不过是不在状态!”

蒂佳仍旧嘴硬。

阿尔娅本人反倒更诚实∶“前辈,我好像真的不具有那种实力,我也不太相信……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回想。”

“回想?”

“回想一下,你战斗时做了什么。”

闻言,阿尔娅陷入回忆中。

她记得当时握紧了匕首,摆好架势。轻轻地亲吻蒂佳的武器,面对那头凶恶的黑色怪兽,拼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啊!是祈祷!”

是战前祈祷。

诺亚斯也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面无表情地微微睁大眼睛∶“祈祷吗?”

他思考着,然后把长剑抛过去。

命令道∶“拔剑,重复你当时的动作。”

“明、明白!”

阿尔娅认真地照做。然后……

什么都没发生。

“面瘫——”

蒂佳正要抱怨。

“嘘。”

诺亚斯示意“稍微等一会儿”。

旋即,一阵炫目的光芒四射,那阵闪光正是来自于拔出剑的阿尔娅!她仿佛披上了一身星光般,星星点点的光在淡淡地闪烁。

诺亚斯猛然射出一支弓箭。

尾羽轻颤。

被白瓷少女紧紧抓在手里。

“成功了。”

诺亚斯一副果然如此的面瘫表情,点点头,说∶“你乃是祈祷之灵。”

“触发条件是持有武器,并献上祈祷,你就会被赋予超乎常人的能力升华。唤醒隐钢匕首,大概是你当时激发能力导致的副产品。”

蒂佳围着发光的阿尔娅转了一圈。

好像是观看什么珍奇动物。

“也就是说,只要阿尔娅拿着武器,就可以变得超级强吗!这也太犯规了吧,我也好想要一个喂!”

“应该是家族和血脉的原因。”

“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公平嘛~”

阿尔娅不好意思歉意一笑∶“啊蒂佳…抱、抱歉?”

蒂佳恶狠狠地咬牙,一手刀劈下去∶“给我骄傲一点啊你这家伙!还有,向我道歉不是反而显得我很可怜吗,真是的!”

接着她露出无奈的苦笑。

至于精灵族前辈的评价。

“前途无量。”

毕竟,祈祷之灵这种传说级别的体质,真的是很罕有——要是真的互打起来,连白银级的诺亚斯也得稍微认真一点。

“他说前途无量哦!”

“啊,……哇,太,太好啦??”

“说了可以给我骄傲一点啊!”

再狠劈一刀。

手刀劈在发光的阿尔娅头上,相当痛——痛的反倒是蒂佳。

“这模式也太作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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