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梅山(1/1)
照梅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小院。
未进院门便能瞧见围墙上的蔷薇花,红色的,自墙头上倾泻而下,像是一簇簇流动的火云。
小院的门垛是红砖砌成的,顶端放着两只石头兽,似狮却生了一对长角,身上布满鳞片,兽嘴里衔着大红色的灯笼,远远望去,竟有些阴森。
院子的大门是朱红色的,门框上常年贴着一张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四个字——民宅勿入。
杨文钊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那鬼画符般的字,不由有些迟疑。
为他引路的纪冶揣着手,抬了抬胳膊,不耐地道:“杨大哥,杨大爷,您再不抓紧时间天儿可就要黑了,照梅山的东西,可比你在那林中村见过的玩意儿吓人多了。”
杨文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住啊纪表哥,我是第一次来见这种......”他指了指门框上的黄符纸,“这种人,按理说我不该质疑你,只是如今已经是新思想了,这些个老旧的营生,真的管用吗?”
纪冶“嘿”了一声,很是不满地道:“早知道你不信,我带你来干啥,闲得我不是......”
杨文钊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走过去拉住纪冶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烟来塞过去,见对方接了,这才又道:“我与我爹遇到那样诡异的事情,确实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我只是担心这院中人,真的能行吗?”
纪冶掏出洋火将烟点上,吐了个烟圈,才道:“要说这荒城的邪祟污秽谁能管,也只有照梅山的黎爷了,放心吧,你家这事,妥了。”
大门未掩,两人说着话进了院子。
院中有一栋二层木楼,坐北朝南,不知是哪一年建的,瞧着有些旧了。
楼前的空地上用青石板铺了一条小路,两边扎了篱笆墙,齐腰高矮。
篱笆墙后是打理整齐的菜畦,许多绿叶菜已经成熟了,瞧着翠生生的。
墙边有两架黄瓜,已经坠满了黄色的小花,一道金色的影子自瓜秧下猛地蹿了过去,眨眼便不见了。
杨文钊被吓了一跳,脚下不由住了步子,往绿瓜秧下猛瞧。
是狗吗?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难道是花狸棒?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清亮的男声突然响了起来——
“纪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杨文钊回头一看,就见小楼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生得唇红齿白,他穿着一身黄色长衫,杏眼微瞪,正疑惑地瞧着两人。
纪冶忙将手里的烟掐了扔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少年身前,直愣愣地瞅着他:“小凉,吃过饭了吗?山下有人急着找黎爷,我便带过来了。”
少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吃过了,师父在楼上呢,你们先进来吧。”
纪冶点点头,跟着少年一起进了屋子。
杨文钊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一楼的大厅很宽敞,摆放的均是老式的八仙桌与太师椅,靠窗的书案上放着三足的香炉,正冒着袅袅的青烟。
杨文钊的目光被墙上的挂画吸引了许久,那上面均是些未曾见过的人物,有的像道士,有的像仙人,还有的却是像鬼怪。
少年刚招呼着两人坐下,就见墙边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瘦高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绸长衫,下摆绣着白色的兰花,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肩上,迈步行来时自带风流。
杨文钊看清来人容貌后有些愣怔,一时间脑海中只有八个字: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纪冶一见他,连忙起身恭敬地道:“黎爷。”
杨文钊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这人......就是黎爷?
黎爷本名黎寒之,是瀚海镇有名的捉鬼师,杨文钊只听说过他的名头,以为被众人唤“爷”,必然是个老人或是中年人,却未料竟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还生得如此漂亮。
杨文钊连忙站了起来,施了一礼,道:“在下杨文钊,见过黎爷。”
黎寒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道:“看来杨少爷近日钱财有失。”
杨文钊心下一惊,不由直起身子,道:“在下正是为此而来,您是如何知晓的?”
黎寒之没有解释,反而对黄衫少年道:“胡凉,看茶。”
胡凉应了一声下去了。
黎寒之这才示意杨文钊坐下,道:“鼻主财,杨少爷鼻翼中断呈灰黑色,说明您财有外溢。眼下乌黑,精力耗损过重,阳衰阴盛,您定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他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笑了笑,道:“若我所料不错,杨少爷应是有东西要给我。”
杨文钊一愣,他看了一眼纪冶,见他正挤眉弄眼地给自己递眼色,连忙自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黎寒之,道:“您瞧瞧。”
黎寒之接过来打开,就见棉布里包着一小撮黑色的碎屑,像是烧过的纸。
纪冶此时开了口:“文钊是我远房舅舅家的儿子,前些日子去官西的车马店买马,路上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说到这,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文钊,你给黎爷说说你遇到什么了。”
杨文钊闻言眉头一蹙:“两日前,我与家父去史记车马店买马,夜里宿在一个名唤林中村的地方,但是第二日醒来......”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
杨文钊住在瀚海镇,原想与父亲杨汉到官西镇的车马店买马。
官西镇距离瀚海镇有四十多里路,若是步行,一个白日可往返一次。
杨文钊和杨汉是晌午自家里出发的,打算到了官西镇后借宿在亲戚家中,第二日上午再去车马店。
两人在太阳落山后终于走到了官西镇外,却在路上遇到了亲戚家的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了,身子骨非常硬朗,平日里经常下地干活。
他见了两人非常开心,说自己搬家了,正好让两人到新家住。
老爷子家里算不上富裕,世代以种田为生,如今却有钱建新房,这让两人颇为诧异。
但老爷子身上穿的似乎也是新衣,莫不是得了什么横财了?